“啧。”蘑菇挪动着身子,点了点大门,“走呗,进去就知道了。”
它的腔调没有起伏,琢磨不出答案。
“方哥……为什么是红门啊。”孟柒言的反应是最积极的,在他脱口而出的瞬间唰一下举起了左手,唯恐拖后腿。
等尘埃落定后才放下心开始询问。
“因为这游戏压根就不是为了给道德行为打分。”
“它披着审判的外皮,但内核是考验玩家之间的信任。”
“信任……?”孟柒言来回反刍这两个字。
方辰嘴角微微勾起,“是的。”
我会永远相信你,哪怕规则使然,哪怕你捅我一刀,我也会为你找到最完美的借口。
你大胆去说、大胆去做,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由我来解释。
要对彼此怀抱不顾一切的信念,才能从这种语言博弈中走下去。
对面严宣眉梢一挑,笑意更浓,“可题目规定了大家只能说真话。”
方辰摇头,“有人的题目不一样。”
“题目还能不一样?!”运动员震惊得下巴都要落地了。
“是啊,他们听到的是只能说假话”
周围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几声恍然大悟的抽气。
经历过众多副本的深潜者都会对规则产生依赖,尤其是老手,资历越深的人越容易深陷其中,在千万的实践中得出题目必然是通关的指路明灯。
他们潜意识会觉得,题目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同样的。
秉持这种观念,必然会掉入圆桌游戏的圈套,无法自拔。
何况,方辰在副本开始时还专门询问过,每人听到的题目是否都为只能说真话。
众人异口同声的肯定加剧了游戏的迷惑性。
不要对规则深信不疑。
“所有人的题目都是一样的。这种不成文的规则不过是前人总结的经验而已。”
如果一直相信一种说法,那么当出现和这种说法矛盾的情况时,就会彻底束手无策,也失去了正确判断的能力。
所以,我宁愿质疑题目,也不愿相信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你。
“你是怎么发现的?”瘦子感到十分离谱。
“有三点矛盾的地方。”方辰耐心解释道。
“第一,在运动员和你尝试隐瞒真相时,蘑菇说的是‘你撒谎了’。而胖小伙接受电击时,蘑菇说的却是,‘你违反题目了’。”
“第二点,那小伙子明知道违反规则会接受惩罚,事实已成定数,挣扎也没用,但他还是强撑着被电流贯穿三次。”
“我当时在想,究竟什么情况会造成这种局面,只有一种可能——不甘心。”
“他的题目与我们相反,他是被迫说谎的。”
此话一出,精神小妹茫然无措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第三点……”方辰忽然停顿片刻,在期盼焦急的目光中,摸了摸鼻子,“呃,就是直觉吧。”
他想了想,裁判在场,还是不能挑明了说。
这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从第六回合开始,严宣在成为受审者的过程中,指尖始终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为了不被起疑,他的动作非常缓慢,整个过程断断续续,时间拉的很长,久到没人会在意。
琐碎的敲击混杂在各种声音里,很不起眼。
但方辰却注意到了,还听得真切。
那是一小段摩斯密码。
不要信
他居然敢在蘑菇眼皮子底下作弊。
严宣瞒过了众人,瞒过了裁判,但这份暗示却无比准确地送达到方辰面前。
借助那双翻滚着暗流的眼眸,二人的默契在此刻形成了高频共振。
综合这三点,方辰基本断定了圆桌游戏背后的真正含义。
他望向众人,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谎言组还有什么附加限制,但总体思路没差就行。”
“蘑菇并没有撒谎,它带来的悄悄话是一样的,红门是生门。”
“只是有人迫不得已撒谎,才会说自己听到的是蓝门。”
语罢,他冲萧晓白会心一笑,“我猜对了吗?”
萧晓白清冽的眼眸划过丝丝激动,赶忙开口,“不是的!不是的!”
随后,几个人都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他望着以严宣为首的四个队友,在这种游戏规则下,大部分人都会在揣测中逐渐与同伴产生间隙和隔阂。
猜忌的念头一旦点燃只会越烧越旺。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到最后,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丧失最基本的判断力,从而错过离开的机会,只能一轮接着一轮游戏,循环往复。
但幸好……大家都很出色。
“呵。”感受到周围的温度迅速升温,蘑菇啧了一声,不适地闭上眼睛。
它身上花纹迅速流逝,光泽暗淡下来,直到彻底变成一个玩偶,软塌塌倒在桌面上。
再也说不了一句话。
见状,通关的喜悦已经扩散到每一个角落,大家开始陆续起身,汇聚到门前。
只有一个人除外。
精神小妹从刚才起就呆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松散,目光呆滞。
她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方辰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女孩猛然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用近乎求助的眼神望了过去,“那他……有没有可能是真话组。”
“他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怀疑错人,对不对?!”
强烈的颤抖隔着衣物传来。
这个答案至关重要,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方辰垂眸,不动声色将胳膊抽离,淡然开口,“红门人数是5,蓝门是4,他大概率也属于蓝门。”
“不仅如此,真话组都汇聚在上半场、前五回合,恐怕是为了加深惯性思维而故意安排的。”
“单从这两点看……很遗憾。”
她没有经受住圆桌游戏的考验。
精神小妹尖叫一声,痛苦地捂住头,长指甲在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对不起,都怪我,怪我……”恸哭中带着疯癫。
方辰径直走到胖小伙座位旁,指尖挑起破烂成缕的衣物,在衣兜里来回摸索,直到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冰凉的触感通过皮肤蔓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如此不甘心,为什么总是在意身侧的口袋。
只可惜,这份谋划已久的秘密再也没办法亲口传达了。
方辰看向陷入自责,几乎崩溃的女孩,薄唇微张。
“不要自责,他没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