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然以这种方式唤醒父亲的斗志,同样也是以这种方式惩罚黄玲珊。
哪怕黄玲珊中间托人捎句话,让父亲不要再等,徐佳然都不会这么恨她,最多以后是路人。
然而她不但隐瞒消息,还设局陷害对她包容备至的丈夫。
这种人不配做她的母亲。
尽管老徐还有点犹豫,但徐佳然不给他怯懦的机会,他们先回到水泥厂小区摘了卖房子的广告,然后回家拿了户口本和当年报失踪案的回执,去派出所销户。
因为六年前就报过失踪,派出所又是水泥厂路的派出所,情况也都很熟悉,所以手续办起来很简单。
见徐建业来办销户手续,办事人员早就认出他了。
“老徐,你总算想明白了。”
老徐笑了笑,没有说话。
水泥厂路派出所就是为当年的国营大厂水泥厂设立,里边的办事员有很多都是厂里职工的子女,都很熟。
老徐老婆跑路的事大家都知道。
一个大活人六年毫无音讯,就算不是死人,和死人又能有什么区别。至少也是没把老徐当人。
水泥厂路派出所的人自然是心疼自己人,在黄玲珊失踪满四年时就劝老徐早点来注销户口,解除婚姻关系重找一个,结果老徐一直以女儿正在上学不能影响她为由搪塞。
前段时间老徐又欠了烂债,更是让派出所的人唏嘘不已。
现在他好不容易想通了,大家自然是替他高兴。
手续办得很快,注销户口,注销身份证一气呵成。
但解除婚姻关系需要去法院办理,老徐多少有点犹豫,和徐佳然商量着等有时间再办,却被徐佳然一眼看出他心里还有幻想,断然拒绝。
“爸,你今天不敢去,以后还有勇气去吗?你的人生被她这样践踏,就连我都差点赔上一条命,你还要犹豫多久?”
看着女儿失望的目光,老徐一咬牙一跺脚,鼓起勇气跟着女儿去法院办手续。
禹城不大,处处闲话。
老徐老婆失踪这事在禹城并不是什么新闻,尤其是老禹城人,没有不知道这事的。
有说老徐老婆已经死了的,也有说他老婆在外边跟男人跑了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法院这种地方,什么人都见过,什么稀奇的案子都能有,类似老徐老婆失踪这种事他们也见得多了。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点填好各种表格,老徐拿着回执单回家等消息。
就在老徐觉得应该没啥事时,徐佳然又提出新的要求。
“黄玲珊好歹也和我们家人一场,她去世也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给她简单的半个追悼会吧。”
“佳然,真要这么做吗?”老徐没想到女儿这么狠,手猛地一哆嗦。
“当然要做,如果以后有什么坏女人跑回来冒充我妈妈,你也不至于再被人骗了。”
徐佳然决然地说道。
老徐知道,不会有什么女鬼回来,但说不定会有玩累了,收心了想回来养老的黄玲珊。
见徐佳然对她的恨意已经到了直呼其名的程度,老徐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懦弱无能,便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爸,这些事还得你多操心,我下午晚上有课,得赶紧回去了。还有我们的谢师宴,一定要办好,也是帮咱们家扫去晦气,迎来新生。”
走出去几步,徐佳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到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猛地提高了声调。
“爸,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再找一个踏实过日子的吧。只要你喜欢我都接受。”
说完这句话,徐佳然飞快地跑开,当徐建业回头时,只能看到一个穿米黄色裙子的少女背影。
老徐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好!”
当徐佳然回到教培中心时,林城正在上课。
徐佳然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林城笔挺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感觉到门口的视线稍稍变暗,林城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在看到请放心的肯定眼神后,林城唇角微微上扬,继续讲课。
“同学们,圆锥曲线历来是高考数学考试的重点,也是拉开差距的重点,其中...”
他洪亮的声音总是充满中气,听到他的声音就有种安心感。
站在门口看了半分钟,徐佳然悄然离开。
不知为何,林城讲课的样子总能让她想起小时候看爸爸在厂里参加朗诵比赛时的情景。
只是林城比那时候的父亲又年轻许多,更有朝气。
现在的林城,更像那个只存在于照片中,二十岁出头的父亲。
徐佳然看过家里的相册,她感觉父亲结婚前和结婚后完全是两个人。
结婚前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自从认识黄玲珊后,一年比一年疲惫,眼睛里的光也逐渐消失。
男人娶错妻,耽误的往往是一辈子。
就算是现在,她好不容易把父亲从美梦中唤醒,可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走出来呢?
她不知道,但她希望能快一点。
徐佳然默默走在培训中心的走廊中,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她加快脚步向办公室走去。
那里有空调,是炎炎夏日的避难所。
走进办公室,颜轻尘正坐在那里安静地修改课件,时不时地敲几下键盘增加内容。
回头看了一眼是徐佳然,她唇角多了几分微笑。
“佳然,你回来了,家里都还好吧?”
“嗯,虽然有点波折,但现在没事了。”
徐佳然没有提怎么处理的,也没有不停地说林城在其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她隐约觉得颜轻尘不太喜欢听。
颜轻尘是个很大方的女孩,但并不是很“大方”的女孩。
“安然记者带来了我母亲的消息,她去世了,我今天和爸爸一起去派出所给她注销了户口,然后去法院提交了婚姻解除申请。”
“我父亲今年只有四十一岁,我希望他余生还能有人照顾。”
颜轻尘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变故,她原本以为只是林城过去帮她解决赌债的问题,没想到她的家庭这么破碎。
颜轻尘脑海中电光火石间般闪过的画面,赫然是那天徐佳然借林城肩膀哭泣的瞬间。
原来如此。
她忽然有些心疼。徐佳然毕竟只是十八岁的女孩,突然遭遇母亲去世的变故,难怪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她想多了。
“佳然,你别伤心,有什么需要我和林城帮忙的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告诉我们。”
“嗯,谢谢。不过我也没多伤心,毕竟她已经离开太久了。”
“后天我打算给母亲办个简短的追悼会,你参加吗?”
“当然,我一定去。”颜轻尘目光流转,满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