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雅再次醒来时,天边已是昏黄。
水波荡漾,倒映一片灿然的霞色。荷叶上几滴露水镀着金边,恍若画中。
而谢桀依旧持着他的鱼竿,半阖着眼,冷硬威严的侧脸被朦胧的日光笼着,恍若天人。
阿赫雅看得有些呆,下意识伸出手,触上了他的喉结。
下一秒,那微微凸起的地方滚了滚。
“醒了?”谢桀睁开眼,深深地凝望阿赫雅,唇角带着几分戏谑。
阿赫雅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睡在了谢桀的身上。
她没有第一时间从玄衣上爬起来,指尖在谢桀的喉结上点了点,声音有些含糊,是久睡方醒的轻软:“陛下钓到鱼了吗?”
谢桀微微垂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抓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薄茧与柔嫩的指尖相接,微微摩挲,仿佛某种暧昧的贴近。
谢桀牵引着阿赫雅,带着她握住了鱼竿。
鱼漂上下摆动,水面骤起涟漪,鱼尾拍浪跃起。
“钓到了。”谢桀的声音在阿赫雅的耳畔响起,略带着些沙哑,意味不明。
那条倒霉的鱼被谢桀随意扔进了鱼篓中,阿赫雅好奇探头,却见那鱼篓里空空荡荡,只有这么一条新鲜上钩的鱼蹦跶着试图脱逃。
阿赫雅不由得咋舌:“一个下午,只中了一条鱼么?”
幸好谢桀是皇帝而不是渔夫,否则依这个钓法,三日里得有两日喝西北风了。
谢桀瞥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嫌弃,指节曲起,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垂钓无非磨炼性情,若只为了鱼,何不下网?”
阿赫雅抿了抿唇,看了看谢桀,又看看鱼竿,挑眉一笑:“陛下说得是。”
还是个嘴硬的渔夫。
她从小舟上探出身去,随手折下了几枝半开的荷花,随意收拢起来。
谢桀瞥了一眼:“风雨别院的荷只是寻常品相,你若喜欢,叫宫人每日去望月湖挑着重瓣并蒂的折下,给你插瓶赏玩。”
“瞧着好玩罢了。先前看一本游记,写了花瓣制口脂的法子。”阿赫雅打了个呵欠,“也不知荷花能不能做口脂使。”
这几只荷花都是嫣红的,闻起来格外清新,颜色也好,若能做成口脂,分些给林无月,她一定喜欢。
阿赫雅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一边摘下一片花瓣,按在指尖,碾磨出汁水,染红了指腹。
她今日穿了一袭白衣,耳侧垂落了两缕发丝,随风摆动。此时微微垂眸出神,怀中斜抱起荷花,更是飘渺若仙。
那一点嫣红的花汁从指腹滑落,滴在她的裙摆上,顿时溅开一朵花。
仿若纯白雪地上忽而绽出的梅。
谢桀的眼神微暗,忽然伸手,从阿赫雅怀中的荷花上,摘下了一片花瓣:“要制口脂,在手上试,看得出来什么颜色?”
阿赫雅怔了一瞬,抬起头看他。
她的唇上传来软轻的触感,一缕清香飘入鼻中。
谢桀将花瓣覆在她的唇上,随后吻了上去。
重碾,轻磨。
脆弱的花瓣在亲密贴近,几乎找不出缝隙的唇间破开,汁水染红了双唇,渐渐爬上了脸颊、耳根。
腰肢酥软得几乎麻成一片,小舟随波逐流,时不时便晃动一下,愈发让人坐不稳。
阿赫雅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在了谢桀怀里,被按住后颈,强硬地抬起下颌,承接着这份新制的“口脂”。
那片花瓣早就被碾得不成样子,落到了地上,吻却依旧没有停下。
植物微涩的汁液在唇齿间交错着被品尝,刺激着味蕾,润泽了阿赫雅的眼。
那双眼倒映着霞色与水波,仿若一片泛着涟漪的春湖,轻轻一挑动,就能溢出泪来。
谢桀的眼神越来越晦暗,欲色翻涌,如滔天之火,只需一个火星,就会燃烧尽理智。
“很红。”他低下头,靠近阿赫雅的耳朵,看着那点小小的耳垂因自己喷出的热气而一瞬变得通红,微微颤抖,眸中泛着笑意,“血珊瑚的颜色。”
他的声音磁性,略压得有些低,听起来更像是情人的低喃。
阿赫雅呼吸急促,一只手抓着谢桀的衣襟,闻言瞪了他一眼。
占了便宜,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果真是个厚脸皮的。
只是那水波流转的眸子,比起嗔怒,倒不如说是引诱。
“不过,朕从前亲吻你时,你的唇也是这个颜色。”谢桀勾唇,直视阿赫雅的双眼,指节按在她的腰肢上,轻轻摩挲,说起浑话来毫不脸红,“不如再在别的地方……试试?”
阿赫雅耳尖发烫,恶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胡说八道些什么?”
谁要同他试?
谢桀轻笑了一声,目光依旧紧紧地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
“我饿了。”阿赫雅眼见着谢桀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忍不住缩了缩指尖,忙往后退开了些,别过脸。
她指了指那条鱼,急促而敷衍地开口:“陛下亲自钓上来的鱼,总要尝一尝味道。”
这转移话题的法子太过拙劣,谢桀好整以暇地望着阿赫雅的侧脸,直至那一片粉白的肌肤越来越红,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才懒懒地拉了一下绳子。
那头岸边的金吾卫立即将船往回拉动。
阿赫雅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微垂眼,正正对上自己怀里那一大捧荷花。
一瞬间,方才的画面又涌入脑中。
阿赫雅就像是被灼烫了一般,耳根又开始泛红。
却听得谢桀闷闷地笑,显然也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阿赫雅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将荷花扔进池中。
呸!这荷花是用不得了。
荷花被弃,谢桀钓上来的鱼却很快就经厨司烹调,上了饭桌。
只需要简单地清蒸,将葱丝、姜丝等铺上打了花刀的鱼肉,再以一勺油与调好的酱汁浇在鱼肉上,鱼肉本身的清甜,就足以满足饕挑剔的舌头。
阿赫雅此时也认出来,这是江南贡进来的黄尾清鱼,前世她尝过一回,肉嫩无骨,入口即化成一股糖似的水,温润了喉胃。
然而此时,这鱼肉摆在她面前,她却仿佛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腥味。
阿赫雅莫名有些反胃,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下意识远离了些许。
“陛下,宫中传来消息。”周忠忽而快步走进房中,脸上满是惊色,“昭宁长公主忽发高烧,晕厥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