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
王棠儿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呆住,随后整个人猛然倒了下去,砸在冷硬地面上,发出砰的重响。
竟是被吓得晕死过去了。
阿赫雅收回目光,并没有太多怜悯。
先是秽乱宫闱,后又妄图混淆皇家血脉,争得这么个结局,王棠儿不冤。
至于王二河,自然也脱不开一个死字。
王二河早在被枭五拿下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脸色惨白,沉默着,整个人蒙在阴影之中。
谢桀眼神发冷,略一抬手,便有两个金吾卫进来,将王二河拖了出去,又要去拖王棠儿。
王棠儿被拖行的疼痛惊醒,拼命挣扎着,染着蔻丹的指甲扣在石板上,折断了,留下一条又一条长长的血迹。
那好不容易脱离了粗活,得以蓄起来的指甲,就如那些荣华富贵的幻梦一般,彻底从她身上脱离破碎。
王棠儿绝望地哭喊着,她发不出清晰的求饶,只能咕哝着喊着一个名字:“淑妃!淑妃娘娘!”
明明是淑妃说,自己肚子里怀的是大胥唯一的皇嗣,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出格,无人敢追究的!
怎么突然之间,原本就在眼前的无限未来,就变了个样子呢?
阿赫雅抬了抬眼,望向谢桀:“陛下。”
王棠儿倒是提醒了她。
若没有淑妃给王棠儿大开方便之门,破了规矩,将她列入秀女名册,这件事情也没法闹得这么大。
谢桀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又沉冷几分。
沈家是将门,手有兵权,如今淑妃弄出来一个有孕的王棠儿,怀的是什么居心,明眼人一看便知。
无非是想等王棠儿生下皇子,理所当然地接过去。
“周忠。”谢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暗色:“传朕口谕。”
“朕本信重淑妃,令其承理秀女一应事务,既然淑妃越矩妄为,以权谋私,自今日起,秀女的事情,她就不必管了。”他淡淡几句话,虽不是重罚,对于一直管理后宫,权同皇后的淑妃,却如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若她还不知反省,后宫诸多事务,也大可交给旁人。”
周忠顿时肃了脸色,缓缓点头行礼:“是。”
这是自淑妃封妃,代掌宫闱之后,第一次受陛下的训斥,只怕不消一日,流言便要四起,淑妃的威严也会大打折扣。
周忠恭敬地低垂着头,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阿赫雅身上扫过,心中又多了几分计较。
这宫里的风向,早该转一转了。
阿赫雅抬眸,懒懒地诶了一声:“淑妃娘娘一人反省多无趣,不如把沈家的秀女也送回椒兰宫。”
她拉了拉谢桀的手指,慢慢交缠,轻笑着歪头:“陛下大约不知道,今日我这琼枝殿可热闹了。”
谢桀微微皱眉,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阿赫雅凉凉开口:“不过是王棠儿房外发现了男人腰带,沈秀女倒先寻死觅活,闹着要上吊罢了。”
“今夜岂止是男人腰带,男人都直接进来了,明天沈秀女要是听说,还不得一死以证清白?”阿赫雅睨了谢桀一眼,阴阳怪气。
她知道沈姝白天闹起来,只是为了转开自己的注意力,为王棠儿分散视线。王棠儿既然已经落罪,沈姝也不会再自降身份,去掺和此事。
但阿赫雅当日愿意让王棠儿和沈姝留在琼枝殿,是为了将王棠儿这个不定时爆炸的威胁掌控在手中,如今事情解决了,王棠儿要死,留下一个沈姝在琼枝殿里,无疑是给自己添堵。
阿赫雅可不想日日盯着沈姝的动静,索性趁着机会,一起打发走算了。
谢桀沉默了一瞬,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送回去。”
只是个摆设般的秀女罢了。
他瞥了周忠一眼,周忠顿时了然,快步退下,带人去“帮”沈姝迁宫了。
他一走,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阿赫雅站起身,走到墙边,撑开了窗。
从窗口望出去,入眼是一片梅林,树影憧憧,枝干交错着。
她探身出去,折下来一支伸得极近的枝条,转身看向谢桀。
这个时节,梅花早谢了,枝上只有绿叶,和几颗尚且青涩的梅子。
阿赫雅伸手,将那枝梅递给谢桀:“杂枝也修剪了,事情也料理完了,陛下还要在这里坐到何时?”
王棠儿腹中的孩子是伪帝的或是王二河的,都只有一条死路,如今闹出了这种事情,连让金吾卫动用阴私手段都省了。
谢桀又为什么看起来心思重重?
谢桀沉默了片刻,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牵着阿赫雅,慢慢地从后院走回了正殿。
月光镀在他的身上,晦涩难言,孤寂而冷清。
他将阿赫雅的手包在掌心,攥得很紧,像是在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阿赫雅。”良久,谢桀忽然开口。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问,可最后还是抿紧了唇。
阿赫雅抬起头,定定地望进谢桀的眼中。
两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融成了一个。
谢桀忽然低头,吻住了阿赫雅。
迅捷,猛烈,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压抑着无数的情绪,在无声的缠吻里,在唇舌的相交间,试图传达。
阿赫雅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的侵略,放肆地回应。
如果爱人注定陌路甚至反目,如果会互相拉扯直至共坠地狱。
如果猜疑永远存在,背叛亦在转眼。
那不如就饮鸩止渴。
阿赫雅发狠地咬着谢桀,像一匹小狼,血腥味弥漫在喉头,苦涩不堪。
仿佛饮下一坛世间最烈的酒,于是他们都心甘情愿地醉倒。
谢桀猛然将阿赫雅抱起,让她的双腿环在腰间,大步往正殿走去。
他的双臂仿佛铁铸成的桎梏,紧紧环住怀里的阿赫雅,像行走在沙漠的人抓住珍贵的水源,不肯松开半点。
阿赫雅睫羽微颤,指尖的梅枝也跟着一抖一抖,绿叶轻抚过她的手臂与谢桀的脖颈,像一根羽毛,引起一阵轻佻的痒意。
她躺在红帐与被褥之间,衣襟微微散开了些,露出一片细腻的白皙。
“陛下。”阿赫雅唤谢桀,轻轻问道,“您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