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劝谏陛下,不能使你蒙蔽君心,便想先除去我,再对陛下行狐媚勾引之事。”谢缘君咬紧了牙,眼中的嫉恨一闪而逝,“可昭宁何辜?”
“你也有脸说这话?”阿赫雅险些气笑,眼里寒意愈发盛,“你说的这些,不过都是臆测之言,有问题的糕点却是确确实实从清凉殿出来的。”
“我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插手进了清凉殿的厨房,在糕点中下了‘醉花间’。”谢缘君眼中清凌凌一片,仿若冰川,“我疏忽了昭宁的吃食检验,险些酿成大祸,自会向陛下请罪。”
“可你别忘了,但凡做过,总要留下痕迹的——”
她话音未落,便见周忠快步走入殿中,向谢桀行了礼,肃然道:“陛下,清凉殿一等宫人绿云称亲眼见到做糕点的宫人阿姜行事鬼祟,在奴赶到前,便将她五花大绑了。”
他身后,由金吾卫提着一个被绑了手脚,堵住嘴的宫人,显然,这就是阿姜了。
谢缘君的贴身宫女绿云跟在金吾卫之后,一进殿,便先与谢缘君对了个眼神,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谢缘君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愤怒不已的模样:“阿姜?竟然是你!”
“你做得一手好糕点,每每能讨昭宁欢心。”她似是气得狠了,眼眶都有些红手指微微发抖,“为此,我给了你多少赏钱?你为何还要背主求荣,对昭宁下手?”
阿姜嘴里的布条被金吾卫取了下来,第一时间便是扯着嗓子喊冤:“陛下明鉴,此事不是奴婢做的啊!”
她本就只是一个在后厨做糕点的小宫人,骤然被扣上毒害长公主的罪名,惊惧不已,险些昏死过去。
她几乎是哭喊,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狼狈不已:“奴婢当真没有!奴婢怎么敢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这出事的糕点就是你做的,你还偷偷摸摸在厨房中徘徊,不知想做什么,被我抓了个正着,现在竟不肯认罪?”绿云冷声斥责,“琼枝殿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这么卖命?”
她越过阿姜,利索地向谢桀叩拜,声音清晰:“请陛下明察,阿姜与琼枝殿当值的小太监李福是同乡,从前就走得极近,此次事情前,奴婢便发现阿姜头上多了许多首饰。”
绿云伸手,直指阿姜头上的金钗:“天可怜见,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在宫中虽有赏赐,又怎么能弄到这么好的首饰呢?分明就是有鬼!”
阿姜红了眼,被她逼到了绝路,几乎是嘶吼着:“那是缘君娘子赏给我的!”
就在三天之前,谢缘君单独召见了自己,夸自己糕点做得好,颇得长公主喜欢。
谢缘君说,自己的手艺这么好,她想托自己想一个新式样的糕点,用昭宁长公主最爱的豆沙馅,要甜甜的。
谢缘君说,她前几天和长公主吵了一架,想要偷偷给长公主赔个不是。但她还要颜面,所以想私底下拜托自己,不要叫别人知道,这只金钗,就当作是报酬。
阿姜信了。
可今日的一切分明告诉自己——这是个局,是个把自己当成替罪羔羊,送进死路的局!
阿姜眼中满是绝望,嘴唇被她咬破了,血腥味混着喉头的酸涩,让她痛苦不已。
绿云还在咄咄逼人:“你胡说八道!主子的赏赐都要登记造册,你这金钗可在记录中?”
自然是没有的。
那个被绿云点到名的太监李福也发着抖,猛然喊了一声:“阿赫雅姑娘,奴尽忠了!”
他猛地撞向殿中的大柱,被眼疾手快的金吾卫一脚踹开。
李福在地上打了个滚,口中顿时溢出一滩黑血来,很快圆睁着眼,没了动静。
金吾卫脸色微变,探了一下李福的鼻息,便朝主子们复命:“应当是事先服毒。”
看时间,恐怕是在事发的时候,就已经在口中藏了毒药,此时咬破,即刻发作,就这么死了。
周忠阴森森地看了李福的尸体一眼,心如明镜。
这是要用这条人命,硬生生咬死阿赫雅姑娘啊。
谢缘君的目光落在李福的尸体上,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这李福,还是她在阿赫雅刚出冷宫时,好不容易才安下的钉子。
李福被大太监设局,沾上了赌,身上欠了一堆债务,宫外又还有老母需要供养。
自己只不过答应李福,在他死后,自己会让人照顾他的老母安享天年,他就愿意送命了。
果然是贱命一条——弱者只配做强者的踏脚石,向来如此。
谢缘君压下眼中的快意,缓缓看向阿赫雅,质问道:“你通过李福,收买阿姜,在昭宁的糕点中下毒……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仅凭你的侍女和一具尸体,便想颠倒黑白,定我的罪么?”阿赫雅冷笑,向前一步,目光灼灼,逼问谢缘君,“既然要说李福是我所指使的,便拿出证据来!”
“你!”谢缘君气结,“即使这样,阿姜做的糕点有毒又怎么说?”
阿姜浑身一抖,忽然抬起头:“毒不是我下的、我还有证据!”
她眼睛发亮,像是将死之人抓住最后的希望:“清凉殿的小厨房中,还有做糕点剩下的豆沙馅与糯米皮,若是我动的手,里头肯定也有毒的啊!可以让太医去验……真的不是我!”
那是她故意留多一些,准备下值后带走,与小姐妹也做一份荷叶豆沙糕尝尝的。
这也算是坏了规矩,要吃板子——可吃板子总好过丢命。
阿赫雅轻笑,回身面向谢桀,深深行了一礼:“既然如此,请陛下让金吾卫前去将证物取来,验一验是否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