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捏紧了帕子,眼神微凉。
她定定望着阿赫雅,柳眉微蹙,隐怒不发:“阿赫雅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暗指我要扶柳才人上位,才特地办了这宴席?”
阿赫雅垂眸,唇角挂着浅淡笑意:“淑妃娘娘别急,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您坦坦荡荡,诸位妃嫔们自会感念在心的。”
反过来说,若是不够坦荡,就该被记恨了。
淑妃冷笑一声:“本宫还从未听过这样的笑话。”
“论亲近,陆充媛与白美人与本宫相识多年。”她瞥了柳寄书一眼:“论美貌,柳才人也不过中上之姿。”
柳寄书被她这样说,难堪地低下头,脸颊通红。
淑妃接着说:“六宫皆知,柳才人与阿赫雅姑娘关系亲密,本宫扶她上位?倒要问问阿赫雅姑娘,本宫为何要扶她上位?”
这就是淑妃的心机所在了。
众所周知,阿赫雅多次为柳寄书出头。连柳寄书如今的才人之位,也是靠着阿赫雅才得来的。
若是哪天,柳寄书做出了什么恶事,众人第一时间会怀疑的也是阿赫雅,而非淑妃。
这种事情,所有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但无人会说出来,撕破脸皮。
只有周沅沅横冲直撞,趴在桌子上,恹恹开口:“淑妃娘娘好奇怪。既然不打算扶持柳才人,还帮她进献佛经干什么?”
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阿赫雅咳了一声:“沅沅。”
怎么又这样胡说,这不是招人记恨吗?
周沅沅快速从桌上爬起来,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这话脱口而出,也不归自己管呀!
阿赫雅也无奈,唇角不自觉勾起,再次看向淑妃时,语气便柔和了些:“沅沅年少无知,心直口快,淑妃娘娘莫怪。”
心直口快,意思就是,周沅沅说了实话。
淑妃脸色有些黑,碍于周沅沅的年纪和身份,却不得不强打起笑:“柳才人毕竟是陛下的妃嫔,举贤是本宫的分内之事,她有心,本宫自然也要为陛下择些贞淑女子侍奉。”
择贞淑女子,就差指着阿赫雅的鼻子说狐媚惑君了。
阿赫雅却笑意吟吟,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刺一样,只是语气莫名:“淑妃娘娘这般说,那就是吧。”
是与不是,参加宴会的妃嫔们心中自然会有数。
不见外头偷听的采女们,有些心思浅的,都黑着脸愤愤走开了么?
淑妃心里暗恨。
事到如今,她借着赏花宴收买人心的计策算是彻底失败了。
但即便如此,淑妃也不想让阿赫雅好过。
她攥着帕子,目光冰凉:“既然阿赫雅姑娘觉得本宫偏心,不如阿赫雅姑娘说说,如何才是不偏心的做法?”
不偏心,就要将诸妃都往陛下面前推一遍。
淑妃就不相信,这么多的美人儿,阿赫雅心中就没有半点介意,没有半点不安。
同是陛下的女人,自己还更名正言顺些,是公认的副后。这样的场合,陛下却让阿赫雅与他坐到一处,置自己于何处?
既然他们如此恩爱,那自己就偏要阿赫雅亲手往谢桀跟前送人。
阿赫雅微微蹙眉,看向谢桀。
谢桀也微微垂眼,与她对视,眸里分明有兴味。
他伸手,手指掠过发丝,落到阿赫雅玉珠般的耳垂上,轻轻捻动。
阿赫雅向来敏感,被他这一碰,眼中便莹润一片,斜斜睨了谢桀一眼,带着嗔意。
自己在询问谢桀的意见,他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什么呢?
谢桀看着那一处肉由白皙转为粉红,低笑了声:“阿赫雅,既然淑妃开口,你就做主吧。”
阿赫雅往一侧偏了偏,避过他的手,唇角微勾:“既然如此,我便越俎代庖一回了。”
她似是沉吟,目光在亭中诸妃期盼的面上一一掠过,最后莞尔一笑:“方才柳才人已经献了佛经,不如诸位便以御花园中的花卉为题,各动巧思,也为陛下献上一礼吧。”
此时正值春日百花盛放,御花园里的花卉不下百种。
以花卉为题,极不容易撞上,又合时合景。即便是最没有才艺的妃嫔,最少也能叫宫人们编个花环送上来,在谢桀面前露个脸。
最重要的是,既然献礼,总是一个一个来,人与礼站在一块儿,只要有一样出彩,或许就能让陛下侧目,记在心中了。
这可比淑妃办的宴会实在得多。
各位妃嫔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跃跃欲试,但碍于淑妃的颜面,依旧无人敢出头。
唯有周沅沅伸手,第一个响应:“那我要折一枝百合来!”
她喜欢干干净净的花。
阿赫雅歪头,看向周沅沅,鼓励地点头:“百合纯澈,正与沅沅相合呢。”
林无月也跟着开口,顺着阿赫雅的话语,为她助阵:“妾没什么喜爱的花,不如便由妾来做这个裁判。”
既然是裁判,也就不用参与进去,在谢桀面前争宠。
谢桀自然看出了她的态度,眼神微深,无可无不可:“嗯。”
林无月呆在宫中,唯一的意义,也不过是让他用起林衡来更放心一些。
只要林衡还忠心有用一日,林无月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至于别的,他不在乎。
阿赫雅便抚掌笑道:“既然如此,便烦诸位往御花园中,采花准备,一炷香后,再回到亭中一一评选,如何?”
一炷香已经是谢桀耐性的极限,再长一些,等这些妃嫔回来,恐怕就只能看到空荡荡的一个主位了。
亭中众妃嫔们对视几眼,齐齐道:“全听阿赫雅姑娘安排。”
话音落下,众人便作鸟兽散,往御花园中去了。
淑妃脸色难看,在位置上坐了半晌,才向谢桀行了一礼,艰难道:“妾身子不适,便不凑热闹了。”
筹谋这么久,最后却让阿赫雅摘了桃子,她怎么能不恨!
淑妃匆匆离开,一出亭子,脸上的表情便扭曲了起来,冷沉一片。
抱琴紧跟在她身边,愤愤不平:“这群墙头草!昨日还将娘娘奉为恩人,今日就跑到阿赫雅那贱人……”
“住口!”淑妃喝住了抱琴,手指攥得很紧,深吸一口气。
隔墙有耳,她不能在这种地方落人把柄。
抱琴喏喏,咬了咬牙,还是道:“娘娘,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总不能就这样看着阿赫雅出风头吧!
淑妃眸光微冷,黑沉得望不见底:“春日蜂蝶采蜜,难免混进一两只毒蜂,你去找宫中管蜂箱的霞儿,叫她多注意些,别放跑了蜂群。”
她似笑非笑,眼中阴毒之色一闪而过:“尤其是御医院新调的引蜂蜜粉,若是被谁不小心沾上了,可如何是好?伤了妃嫔也就罢了,若是伤了陛下……”
那可就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