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殿中,风雨初歇。
阿赫雅脸色还有些红,腰肢酸软地趴伏在床上,听着外间谢桀沐浴的水声,耳根愈发热。
伺墨快步走近,接过了小宫女手中的帕子,为阿赫雅擦拭,一边道:“主子,柳采女来了。”
阿赫雅一怔,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微微蹙眉:“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天气这般冷寒,夜路又难走。
如果没有大事,怎么会挑着这个时候来寻自己?
阿赫雅指尖一顿,坐直了起来,一边示意柳奴帮自己更衣,一边朝伺墨道:“先请进来,给她上些热茶糕点,我这就来。”
伺墨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柳寄书被伺墨请入琼枝殿中,又不见阿赫雅,一时有些坐立难安,目光落在殿里各色摆设,心中更是难堪。
琼枝殿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何况谢桀正宠阿赫雅,底下人自然也是用了心的,一应装饰,都以小巧贵重,别具匠心为佳。一眼望去,处处精巧。
柳寄书只看了两眼,就忍不住垂下眼,心里如火烧似的。
若自己也能得宠……哪怕只是阿赫雅的一半,也足够了。
阿赫雅走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她发怔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看什么呢?若是喜欢什么,送你拿回去把玩也无妨。”
不过是些物件。自己总要走的,琼枝殿就是装下了全天下的财富,也带不到北戎去。
柳寄书如果喜欢,倒不如全了她的愿望。
柳寄书连忙收回目光,站起来给阿赫雅行了个礼,摇头拒绝:“寄书不过随便看看,怎么好夺姐姐所爱。”
阿赫雅唇角勾起,拉着柳寄书坐下,这才发现她脸上的泪痕,笑意顿时一收:“怎么回事?那群混账还敢欺负你?”
不过一群宫女罢了,自己已经敲打过了,竟然还有胆大包天的?
柳寄书原本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被阿赫雅一问,眼泪顿时又夺眶而出:“不……是……”
她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
伺墨已经得了消息,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阿赫雅,此时见阿赫雅问起,叹了口气,替柳寄书开口:“是德妃娘娘,她罚柳采女在进德宫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柳采女虽然地位卑微,但说到底,也算陛下的女人,不该如此折辱。德妃此举,实在嚣张。
伺墨顿了一顿:“那时陛下正在殿中,又曾命所有宫人退下,奴婢实在不敢违抗。”
简单一句话,就告知了柳寄书实情。
不是阿赫雅不去救人,而是自己碍于谢桀,消息送不进去。
柳寄书猛地抬眼,看向阿赫雅,果然在她脖颈间窥见了几朵红梅似的痕迹。
她指尖微动,心中有一个想法疯狂蔓生。
陛下刚刚宠幸了阿赫雅,没道理立刻离开。若是圣驾就在琼枝殿里,那自己……
阿赫雅不知道柳寄书的心思,眼神一厉:“两个时辰?”
雪地里跪两个时辰,柳寄书这腿还不得落下病根?
阿赫雅缓缓攥紧了拳,吩咐伺墨:“去请个太医来。”
伺墨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
阿赫雅这才看向柳寄书,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冷意:“这祸事,是因我而起。你放心,我总要为你讨个公道的。”
柳寄书与德妃素无来往,前世也从未听说过德妃为难什么小采女的事儿。再联想今日柳寄书为了震慑,让在厢房中看热闹的宫女把雨儿拖了出去,事情闹大,德妃定然也收到了自己帮柳寄书出头的消息。
德妃今日,面上是罚柳寄书,实则是在与自己争锋呢。
柳寄书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忽然朝阿赫雅跪了下去。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哀求,显得有些卑微:“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德妃势大,若是她真有心害我,今日的公道讨回来,也有明日的苦头等着我。姐姐又如何拦得住?”
德妃今天的表现,显然是把自己当成阿赫雅这一边的人出气折磨了。日后只要阿赫雅有一点惹了德妃,自己恐怕就该去受一遭磨难。
柳寄书咬紧牙根,自知无耻,脸上也有些烧:“我……伺墨方才说,陛下在琼枝殿中,我……”
她抿紧唇,声音如同蚊呐,只能正好让两个人听到:“姐姐若是疼我,就请为我多考虑一些,将我引荐给陛下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阿赫雅如今风头正盛,若是有她开口,自己总能让陛下多几分垂怜。
阿赫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尖顿时滞住。
将柳寄书引荐给谢桀……
这个念头只冒出一瞬,阿赫雅心里便莫名有些难受。
也许后宫多一个谢桀的妃子,对自己也是一个助力。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画面,自己就觉得烦闷。
阿赫雅抿了抿唇,暗自说服了自己。
自己在谢桀面前,向来是一心爱他,怎么能做得出主动分出他的事情。
柳寄书见阿赫雅脸色为难,顿时有些急了:“求姐姐了,我日后定将姐姐放在首位,您说往东,我必不敢往西的。”
“什么往东往西?”
男人的声音响起,惊得两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柳寄书只窥见了那身龙纹的寝衣,就立即跪下行了礼:“妾……采女柳寄书参见陛下。”
她还是留了些心,刻意将自己的位分报了上去,以告诉谢桀,自己是他的女人。
若是谢桀有心,自然会记住自己。
谢桀却只是瞥了柳寄书一眼,就越过了她,伸手牵住了阿赫雅:“朕怎么不知道,你在后宫中还认识个采女?”
阿赫雅瞥他一眼,娇嗔地哼了声:“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我认识了些什么人。”
她蹙着眉,明显还有些犹豫与忧心,欲言又止。
柳寄书的要求自己虽然不能答应,但德妃这个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只是如何开口……
谢桀看着阿赫雅的表情,略一挑眉:“这是怎么了?”
他顺着阿赫雅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柳寄书脸侧的泪痕上,随口询问:“怎么回事?”
柳寄书咬了咬下唇,掩下失望,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包括阿赫雅如何帮自己,德妃又如何责罚,眼中又带了泪,委屈地抬眼看向谢桀,神情哀怨,惹人怜惜。
谢桀却对她的暗送秋波毫无反应,只是看着阿赫雅,有些失笑:“就为了这么件小事烦心?”
阿赫雅垂眼:“此事说到底是我连累了柳采女,如何能坐视不管?”
谢桀笑了声,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边凑了凑,漫不经心道:“那朕赐她一个才人位分,如何?”
才人虽然只比采女高了一级,却已经算得上正式的妃嫔,又是谢桀亲口封的。德妃处置起来,总要忌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