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透过纱帐打在脸上,勾勒出一片温暖的亮色。
阿赫雅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往身边一揽,碰到的却不是昭宁小而软的身体。
硬邦邦的,有些硌人。
她皱着眉头,紧闭着眼,狐疑地又摸了几下。
自己睡迷糊了不成?偏殿何时多修了一堵墙?
“阿赫雅。”谢桀声音低沉而沙哑,响在她耳侧,带着慵懒意味,“再摸,就该负责了。”
大清早的,火气本来就旺,他又不是圣人,哪儿经得起她这么撩拨。
阿赫雅瞬间便醒了神,猛然睁开双眼,定定地盯着谢桀,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往后拉开了些距离。
见鬼。
“我昨夜不是睡在偏殿的么?”她问。
谢桀面不改色,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微微垂首,将下巴靠在她的发顶上,一边嗅闻幽香,一边轻笑:“你梦游,自己回来了。”
阿赫雅挣了挣,抬起头,看向谢桀的眼里满是鄙视。
这话都说得出口?
阿赫雅翻了个白眼,懒得与他掰扯,敷衍道:“是,我昨夜突然得了梦游之症,陛下,放手吧。”
“眼下天光已经大亮了,您不用上朝么?”
谢桀听出了她的嫌弃,气笑了,不顾她的张牙舞爪,强硬将她扣进了怀里:“今日休沐。”
难得能睡个懒觉,还要叫这没良心的小混蛋排斥。
他轻轻地在阿赫雅唇上咬了一口,略微眯起的眼中泛出危险之色:“朕原想躲个懒,但你若非要闹得朕清醒……咱们就来做些别的事儿。”
阿赫雅眨了眨眼,立即见好就收,极识时务:“陛下既然休沐,就多睡些时辰。”
“伺墨!”她喊了一声,又回眼朝谢桀弯眸笑了笑,一边往后退:“陛下,我睡不着,便先起床洗漱,用些早膳。”
总之,谁要跟早上的谢桀躺在一处?万一擦枪走火,又是一日白费在榻上。
谢桀啧了一声,泄愤似的,重重捏了捏阿赫雅的脸。
这狡黠的小狐狸。
伺墨听见主子招呼,已经进了殿,谢桀也不好再当着宫人的面做什么,只能跟着起身,瞥了殿外一眼:“什么动静?”
那声音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隔着殿门,听不大真切,像是琴音。
只是铮铮作响,又不成曲调,倒像是胡乱弹出来的一般。
伺墨愣了愣,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种类似于憋笑的表情:“是……是昭宁长公主。”
阿赫雅正整理外裳上的珍珠扣,闻言略一挑眉:“昭宁?”
“昭宁长公主昨日从陛下的私库里挑出了一把琴,今日又让奴婢搬出来,说是想学。”伺墨眼中流着笑意,显然很喜欢昭宁,“因还未禀报过陛下与主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师,桂圆自告奋勇,说入宫前学过些基础的,就先凑在一起,教起来了。”
昭宁搬来琼枝殿,从前那些宫人们肯定是不能再用了,桂圆就是阿赫雅挑出来送给她的小太监,讨喜机灵,一上午的功夫,就与昭宁熟络起来,连名字也是昭宁亲自改的。
阿赫雅挑眉,一边听着伺墨说,一边将擦干净了脸,随意从梳妆台上挑了根玉簪,虚虚将头发挽了起来。
她今日不准备出门,也无外人拜访,所以并不着脂粉,漫不经心的,只图个清爽干净。
一缕发丝落下,随风拂动,映着阿赫雅脸上的笑意,不似盛妆后惊心动魄的美艳,却是另一种如水的柔和。
谢桀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身上,幽深晦暗。
阿赫雅察觉到这道灼热的目光,转头朝他眨了眨眼,又看向伺墨:“昭宁在偏殿练琴么?我过去瞧瞧。”
“你瞧什么。”谢桀大步走到阿赫雅身边,微微躬身,将下巴靠在她肩上,以一种怀抱的姿势紧贴着她,不满地皱眉,“她既然想学,让女师教就是了。”
他的双手扣在阿赫雅的腰间,紧了几分,声音中带着欲色:“你留下来,陪朕再睡一个回笼觉。”
话里带着暗示的意味。
显然,回笼觉是假,想做些坏事是真。
阿赫雅略微侧过头,白了谢桀一眼,不吃这一套:“陛下就是休沐,想必也有许多政务要处理的,现在已经不早了,还睡什么?”
她扒拉开谢桀的手,一边往偏殿走去,一边问伺墨:“昭宁怎么想起来学琴了?”
“不知道。”伺墨摇头,“不过,长公主也到了学这些琴棋书画的年纪了。”
越近偏殿,琴声越是清晰,伴着笑声,好不热闹。
昭宁坐在琴后,身边围了一群宫女太监。
最近的是个圆脸的小太监,约莫十来岁的年纪,生得壮实,颇有福相,一边指着一根琴弦,一边故作沉吟:“奴记得应该是这个调儿啊……”
“不对不对,这儿应该是这样。”昭宁被他逗得笑起来,伸手拨弄了一个音。
那小太监立刻一锤拳头,作恍然大悟状:“这样便通了!长公主真是天资聪颖,枉奴还学过几个音呢,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阿赫雅弯了弯眼眸,多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心里赞了声有趣。
这就是伺墨所说的桂圆了,果真机灵。
“谄媚。”冷冰冰的点评从身后传来,阿赫雅回过头,就见谢桀抱臂站在门边,语气不快。
显然,为着阿赫雅非得跑来看昭宁弹琴的事儿,他心里正郁气得很。
谢桀见阿赫雅转头,嗤了一声:“媚上讨好,奸佞行径。”
“昭宁今日第一次学琴。”阿赫雅面无表情,“陛下是指望让她这一两个时辰之间,就弹出什么惊世的乐曲来么?”
初学者正应该鼓励多些,这小太监做得没错。
何况也不是指鹿为马,在昭宁弹错音时,非说是对,只是多夸奖几句罢了。
阿赫雅瞥了谢桀一眼:“陛下若是听不得,还是早些回帝宫批折子吧。”
省得在这儿挑三拣四。
谢桀啧了一声,一只手便抓住了阿赫雅,微微垂首睨她,挑眉道:“朕为何要走?”
“朕若走了,这殿中更是连一个通晓音律,能指点昭宁的人都没了。”
阿赫雅指了指自己:“陛下多虑了,这儿不是还有一个么?”
“你?”谢桀先是讶然,然后便摇头,“你从未抚过琴。”
“怎么?”阿赫雅歪了歪头,笑容肆意如朝阳,“这世上,难不成只有琴声才算雅乐音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