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和其余五行的东家,也全都下意识收敛气息,默不作声。
是啊,如今除了提价还有什么办法?
以往荆州的市场一向被他们荆州八行垄断。
其他商行想做丝绸的生意,也无非是等他们赚够了、吃饱了,再随手扔他们几根骨头啃。
荆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谢少康能坐上这荆州行首,只因为背靠荆州八行。
可谁说别的商行就都是孤军奋战了?
荆州所有小商行联合起来规模并不小。
如今荆州八行到了这个关头,他们不来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如今荆州八行必须保证,土丝行的给价是最高的。
谢少康阴沉的说:“我荆州八行盘踞此地近十年,那姓徐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我定不能让他带走一寸生丝离开此地!”
他嗓音低低的压下来,带上了一股寒意:“但凡提价,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不论是是外商还是姓徐的,手里的生丝全都必须给我吐出来!不管什么价格,只要保证只有我们一家有货,还怕我们会亏钱吗?”
纪文突的脸色一变,使劲拍了一巴掌:“对!只要别人手里没货,明年到市场上到底什么价格,还不是随便我们定?”
“此计甚好!”
慌了几天的其他几位东家,心头高高提起的气,也都顿时松了下来。
看向谢少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
“还是谢行首有办法啊——”
“谢行首好筹谋!”
堂间的气氛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八大行拼拼凑凑凑出了三百万两的现银。
今年荆州新丝的产量满打满算统共九千石。
谢少康沉默了半天,才说了句:“剩下的银子,我来想办法。”
几人这才放心的散去。
不到一个时辰,荆州八行高价收购市面上所有生丝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樊二狗气的痛骂:“亏!亏大发了!”
老者捋着胡须摇头:“或许亏了才是好事。”
有人疑惑:“这是为何啊,许老?”
老者淡笑不语。
他如今已经年近六十。
行商四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如今荆州的市场看似红火,可琢磨到最后,总觉得背后有一双隐在暗处的手,在不急不慢的操控着全局。
只是生丝的紧俏来的太过突然,他还没看明白罢了。
老者虚虚握着拐杖,背着手离开。
孟槿此时正在给宋岚还有家里回信。
她走的太仓促,只交代了满福在她回去之前,一切行事以宋岚为主。
宋岚手上有了人,行事也方便些。
平安则是照旧盯着她那些隐在暗处的产业,以免生了什么变故。
三嫂那边也来了信,说孟瑛已经见过了书院的先生,先生对孟瑛很是喜欢,连连夸赞。
孟槿停笔将给宋岚的回信封好,才拆开了孟文平的来信。
一眼下去,她直接捏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整整八页的纸张,竟然全都在诉苦。
孟文平心疼他的金玉楼如今竟然没一个人听他的。
质问孟槿,他还是不是金玉楼的东家了?
他的那些姑娘们都是顶顶好的,怎就不能留下了?
给那些来吃茶的公子们点茶也行啊?
七皇子来他金玉楼都没忍住带走了瑶香,他的姑娘们若是留下,金玉楼肯定会再上一层楼的。
瑶香?
孟槿的视线陡然定住了。
金玉楼的姑娘她早就安排好了去处,宋岚也回信说是一切处理妥当,姑娘们都很欢喜。
孟槿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此时,曾冲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
“三皇子已经动身了。”
孟槿放下手中的信点了点头:“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应县地处中原,到荆州的脚程需要一天一夜。
而京城,则地处西北。
到这荆州,纵使一路换马连夜不休,满打满算也需要两天两夜。
只不过皇子出行,就算再仓促,也绝不会像她们这些商户这样,风雪无阻的赶路。
孟槿算了算莫秋声的脚程,便知道只有三天了。
三天后,三皇子到荆州的第一时间,她必须离开。
——
收到荆州八行告示的第一时间,所有商行都组织动了起来,争抢着去农桑处收货。
就连桑农私藏的都没放过。
孟槿极快的反应过来,连续几次提价,非要压制荆州八行一头。
不过半日的时间,生丝的价格直接涨到了五百两!
荆州本地商行的消息最快,外商还在两边跑时,就全部收到了消息。
然而此时,却突然出来了几个抱团压货的商行。
毕竟,荆州八行的目标太过明显,目的就是为了拿下所有生丝。
是所有。
最高明的赌徒的心态,总是最稳。
曾冲的行踪已经被许多人盯上。
就连去个茅房,都能看到数十道人影徘徊。
他们在等,等到价格攀上最高点!
他们也在盯,盯着曾冲的货。
这个时候,只要曾冲手里的货纹丝不动,他们无论如何都等得起。
毕竟,荆州八行的告示,显而易见针对的就是这位徐姓外商。
谢少康和荆州八行的东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打着算盘。
直到价格高到五百两的时候,谢少康起身了。
纪文抬头:“没想到那位徐姓外商竟然真敢跟我们硬碰硬。”
谢玄道:“兄长,现在该怎么办?”
他喉咙有点沙哑:“急什么?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孟槿死咬着追价,不过是让谢少康再一次确认,此次风波就是专为荆南织造行所谋划。
谢少康回身取出来了一个木匣。
谢玄脸色一变,腾的站了起来:“哥!”
谢少康自顾自的掏出一叠地契,纪文脸色沉沉的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想好了?若是——”
“我知道。”
谢少康喉间发痒,却还是说出了口:“若是失败了,殿下不会替我收尾。”
谢玄急急道:“那你为何还要如此?这可是你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全部家业!”
纪文也着急的开口:“不如等殿下来了再说?”
谢少康将手里薄薄的几页纸,轻轻放在桌案上。
那是他在荆州和京城几处房产的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