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希衡进去,希云吩咐希家子弟们来斟茶、熏香时,希衡就发现了希云的这一点不足。
只是,当时人多眼杂,希云又是家主,希衡并不是很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希云的不足。
如今两人独处,希衡便没了这些诸多的顾及。
希衡说:“斟茶、熏香之事,不是不该,这本就是儒修风仪,但你的心里不能过多地装着这一些,人心哪怕如海,世上的事也如山,你的心能装下几座山?当你过多地思考斟茶、熏香之后,势必就会漏掉真正重要的事。”
希云闻言,放下手中茶杯,可是手指却始终觉得很空。
希云脸上有茫然和害怕:“我……可是我以前做的都是这样的事情,衡姐姐,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家主,也许希昀说的话是对的,我和他错了位。”
希衡回答:“家主的安排,必定有他的考量,你既然在当初接受了指环,现在就该坚定自身,换立家主之事一旦开了先河,希家之乱,就不只这一代了。”
希云闻听此言,却反而更加害怕。
希云道:“可是,可是……衡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当家主,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连说了两句不知道,眼中的仓皇无措都要满溢出来。
希云是一个画修,细腻,多情,但是,成为希家家主,却不需要太多的浪漫多情,只需要一个成熟的舵手,能带着一个偌大的家主,在风暴满满的海面上找到正确的方向。
连希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适合,更何况是希昀呢?
希衡微微皱眉,瞬间眉头平展:“你当初和希昀一起被家主带在身边,看他待人接物,看他处理一切事务,总该耳濡目染,学到些什么。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最快的办法就是日日看着别人怎么做一个优秀的家主。”
希云闪烁的眸光中多了一丝回忆和力量,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想到希家家主每一次处理事情的模样,她记得希家家主对每个重大事件的考量,为什么选这个,为什么放弃那个……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清晰。
可是,希云还是害怕。
希云嗫嚅着:“可是我记不清这些了。”
希衡一眼看破她的伪装和犹豫:“你不是看不清,你是胆气不足。”
胆气、不足?
希云想想自己,她的确很胆小,她从小父母去世,偌大的希家虽然同气连枝,都会照顾她,但总归亲疏有别。
再加上希家众人都偏向于感情淡漠,希云从小的孤独就更深了,后来,希云奉命游历,希衡见她难以独自上路,便稍带着她一起,她们一路游历名山大川,看尽风土人情,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贯彻得淋漓尽致。
希云也是由此依赖上了希衡。
可是,胆气,不是别人帮她长,她就能长起来的。
希云不说话,她在外装得沉稳、有家主的气势,可事实上的希云,会被希昀的气势压下去,也会在希衡面前还如同曾经的小女孩儿。
希衡也有些头疼了。
她道:“你胆气不足,不敢真正以家主之姿去面对希家众人,在婚典上,你告诉他们天魔二十八裳的关键所在,是为施恩,可若只施恩而不施加威仪,别人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你今日初初见我,便叫那些人斟茶、熏香,我且问你,平时你和他们相处,是否也多以斟茶等小事,想要拉拢他们的心?”
希衡越说,希云的脸色越苍白。
希衡却并未给希云逃避的可能性,她问:“告诉我,是否如此。”
希云有些难以启齿,却无法逃避希衡的眼睛:“是……”
一个是字出口,反而打开了希云的话匣子。
也许是因为最难堪的一句话已经说出,希云心中那道坎儿过去了,再说剩下的话也就顺理成章,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希云道:“衡姐姐说我胆气不足,的确如此,我没什么好辩驳的,可在最初,我也想做一个好家主,但大家都不服我,我便想着亲和待下,宽以待人,让大家看看,我或许有许多不足,却是真正想为希家好。”
“衡姐姐记得的天魔二十八裳便是如此,我想与人为善,我也在闲暇时亲自为这次同行的人斟茶,想要拉近和他们的距离……但最后都收效甚微,直到刚才衡姐姐告诉我,我才知道施恩之时,还要加以威严。”
希衡听着希云越来越带有哭腔。
希云哭着问她:“衡姐姐,我无法做到让人真心服我,希昀却能做到,为什么家主要选我当这个家主,而不选希昀?他明明比我更为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