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化作婴儿的灶神听完凶神的话,双眼流出泪来。

    他想要质问,想要痛斥凶神的惩罚超出了一切限度。

    凶神现在的做法,根本不是神明所为!他宛如邪魔,比邪魔更恶,更疯。

    可灶神一张口,嘴里却发出婴儿般的呜哇大叫。

    紧接着,被凶神一扔,带着凶神的禁咒扔向远方。

    东海巨浪滔天,海面的血腥味还没化完,凶神血红色的结界散了。

    来时的诸多神明,全部死去,现在只剩下凶神一个。

    凶神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周身狂暴的神力仍然没有消除,他眼中猩红的血意反而越来越浓了。

    杀了这些围攻冰神银姬的神明,凶神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他吸收了巫族血脉,力量瞬间攀升至高峰,按照正常思路,凶神应该去修心,但凶神不只没有,反而因为冰神银姬的死亡而大开杀戒。

    他明知故犯,根本没有想自己的以后。

    凶神,此刻有浓重的自毁倾向,而且,不只是毁自己,还要毁他人。

    希衡和玉昭霁此时都心情凝重,注视着凶神的脚步。

    凶神往东海而去,他将自己的神躯变得巨大无比,顶天立地,胸膛上带着血意和雷光,鏖杀巨剑扛在他的肩膀上,一步又一步,从东海走出,前往下一个地方。

    希衡目眺凶神的背影:“凶神徘徊在堕神边缘。”

    她道:“他对灶神的惩罚,的确过于严苛。”

    玉昭霁认同希衡的前半句话,却对后半句话不置可否。

    严苛吗?如果玉昭霁和凶神易地而处,恐怕他的刑罚只会狠不会少。

    魔族,是重刑之族,骨子里都带着严刑峻法的血。

    不过玉昭霁当然不会为了灶神和希衡唱反调,为了不相干的旁人和自己的爱人唱反调,那是蠢货才做的事情,玉昭霁不做蠢货。

    玉昭霁接希衡的话:“的确,凶神已经有堕神之相。”

    何为堕神?堕神并不意味着凶神实力下降,反而相反,凶神没有了那些约束、不再坚持神明的修养和道义,他的实力反而会更加暴涨。

    这时的凶神,是最强的。

    可为什么说这是堕神?因为这是一条没有未来的不归路。

    堕神,会灭世、灭一切,也包括灭他自己。

    以前希衡和玉昭霁判断过,能杀死神明的只有神明自己,天道要神明全部陨落,那么,至少需要神明堕落一半。

    可现在看来,用不了那么多。

    只需要一个,吸收了巫族血脉力量的凶神就够了。

    玉昭霁醉心力量,赞叹道:“神明的力量,巫族的力量,都是世间力量之极,如今两种力量混合在一身,的确是闻所未闻。最难得的是,凶神的神力是神明巅峰,巫族少主的血脉也是巫族至纯,他们的结合,的确可怖。”

    玉昭霁的赞叹落在希衡眼里,希衡看向他:“你想如法炮制?”

    玉昭霁:……

    他刚才的确有瞬间这个念头,但是,玉昭霁并不蠢,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玉昭霁:“这两种血混合在一起,看样子会使人变得更疯,连凶神也无法压制,这是力量掌握了人神,而不是人神掌握了力量。”

    玉昭霁可不愿意做邪功的宿主。

    希衡颔首:“你知道就好。”

    修士,尤其是能长生的修士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对力量的渴求也格外旺盛,但是,如若不加以节制,就会出问题。

    这世上,正统的修炼方式只有一个:以己身,逐大道。

    希衡看向凶神,此时的凶神,既不想、也不愿去压制血脉中的疯意,反而和这股疯意达到了合一之境,更为强大,一举一动都带着不亚于天地的威势。

    可他走向的方向是——

    “人间。”希衡道,“东海边缘,有人间海港、临港城镇。”

    玉昭霁猜:“凶神处理完这些被天道利用的神明后,下一步应该去处理天道,可是,他现在的想法大约是,要先毁了天道所在意的世间。”

    “天道为世间而灭没有犯错的神,凶神就为天道灭没有犯错的世间,他在报复。”

    玉昭霁现在也要跟着横渡东海,去看这个发展。

    因为决战恐怕要来了,天道绝不会坐视不理凶神灭世。

    玉昭霁翩身如龙,没入天空翻滚的黑云之中,可是,他自黑云中回首,见希衡仍站在原地,墨发飞扬,正色看着他。

    玉昭霁:“希衡?”

    他朝希衡伸出手去。

    希衡则道:“我们必须要先分开行动,刚才有一个疑点,我一直耿耿于怀。”

    玉昭霁:“巫族少主?”

    希衡点头:“的确,当时我们看得很清楚,巫族少主本来不想朝神明动手,却忽然变得急切起来,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以及,那位织仙为什么没有出现。”

    希衡道:“巫族少主在意的,估计是巫妖或者灵巫血脉,我要去查探,是否是巫妖或者灵巫出了事。”

    这一点很重要。

    巫妖的能力奇诡莫测,希衡这一去,就能弄清楚他们的能力。

    所以,哪怕冒险,她也必须去。

    希衡决定了的事情,无人可以更改,玉昭霁在黑云之巅,衣袂翻飞,注视着她。

    良久,玉昭霁道:“你知道,我们不能和这个空间有太多交集。”

    “知道,我会小心。”

    玉昭霁再问:“你也知道,你若出事,我一定会来寻你。”

    希衡:“我知道。”

    玉昭霁便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便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我所爱之人,是九天之月,我知道她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决定,我会和她并肩作战、分头行动,而不是以爱为名束缚她。”

    玉昭霁此刻,像极了黑云下的玄衣谪仙。

    或者说,谪仙与否,不看种族,他虽是魔族皇族、太阳烛照,但是,他也担得起谪仙之名。

    玉昭霁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去看凶神和天道的决战,获取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转身朝东海深处飞去。

    巨浪翻飞,忽而,希衡叫住了他。

    玉昭霁停下,希衡道:“小心,你知道,我也很担忧你,无论你出什么事,我都会来寻你。”

    玉昭霁顿住,墨发飞扬,他回过头,一字一顿:“信我,我也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