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衡沉默,玉昭霁这奇怪的爱好。
有守山人在旁边嘎嘎抡锤子打岔,玉昭霁只能把那话压在心底。
他揉了揉眉心:“我还不至于因为喜恶影响大局,守山人了解上古诸神,修为不俗,它同我们一起上路,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魔族的典籍中记载了穷神,穷神常和邪瘟神、灾神同时出没,在三位魔道神明中,他算是最弱的一位神明。”
但是,神明中的最弱,也相当于此时的最强。
此时的希衡和玉昭霁联手,能杀未完全恢复修为的半神天亓,但再加一个穷神神躯,就必须要守山人的加入。
玉昭霁道:“但是,这守山人两面三刀、看似天真实则市侩,行事既像石又像幼童,希衡,你要防着它。”
希衡倒是觉得守山人没那么不堪,但她也不会拂了玉昭霁的好意,点头。
希衡和玉昭霁谈妥以后,去守山人咣咣抡锤子的石室外问:“可否要我们帮忙?”
守山人满心都是赶紧布完防御阵,去抓半神天亓,半点不知气:“要!”
希衡和玉昭霁去帮忙。
守山人对人美心善、实力强大、一身清正之气,还主动关心它、要帮忙的希衡充满好感,好感突破天际。
它用木棍把防御阵法图绘下来,让希衡在十万大山山体上按图绘好大法阵。
在十万大山山体上绘阵并不是简单的事儿,要在十万大山中心穿梭来去,身法得足够快、修为得足够高。
守山人犹豫了一小会儿,在希衡耳边悄悄告诉她十万大山的少许机关,让她好避开这些机关。
希衡虽诧异守山人会告诉自己这样的机密,还是点头,去绘制法阵。
她一走,侧峰内部就只剩下玉昭霁、守山人。
守山人有些局促地继续拖白骨,不时搓搓手。
守山人是第一次将十万大山的部分机关告知别人,但此刻它也没有办法。
它得在这里拖白骨,否则会耽误更多时间。
而且它不放心让玉昭霁去绘制法阵,它根本不敢告诉玉昭霁关于十万大山的秘密。
魔道,太凶残了。
守山人活的这许多年,在十万大山山顶撑着手看日落月升、云卷云舒,远处的风会将修真界和魔界城镇里的话吹到这里来,带给它。
起初,守山人没有过多在意,修士和凡人的生活总是有苦有甜,魔族的生活总是那么放荡不羁,充斥你砍我、我砍你。
它只是一具石头,理解不了那么多。
后来,一个名字出现的频次越来越高。
常常有人提起希衡两个字,说她济困扶危,是正道天骄。
守山人无聊地用大石锤炼自己的大锤,默默敲打,没放在心上。
它活了多少年,听过多少这种名字?这种人大多死得早,济困扶危说明心地善良,心地善良者向来比心狠手辣者活得短。
世间有几个好人长命?
魔族那个太子,刚囚禁了他的父皇,混得风生水起,就是最好的代表。
守山人以为听到一段时间希衡的名字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没想到,后来,希衡的名字越来越响。
她结婴了,还是真正以剑勾连道意、触碰天地的剑君。
她在践行正道的同时,从没忘记过善只有比恶更强大,才具备善的力量,否则,只会成为恶的养分。
守山人听到这里时,仍然没忘记锤炼自己的大锤。
它心想这个正道倒是少见,但是,这种正道虽然少,守山人却也不是没见过。
等修为越来越高,她贪心的东西越来越多,她就会变了。
人,站得低时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块田、一朵花,想要的也只有那一块田、一朵花。
但等她站得更高些,看见了良田千亩、沃野千里,也许想要的就是这许多东西,她会把更多时间花在修炼上,就像这世间许许多多真君一样。
真可惜,守山人知道一点点成神的秘密,但它不能往外说。
它每天在十万大山山顶上,左耳听着修真界城镇那边飘来华湛剑君希衡诛了什么恶妖,救了多少人。
右耳听着魔族的太子玉昭霁今日又多么心狠手辣,诛杀了哪位叔伯,新建了什么司。
左耳善,右耳恶,什么都听让守山人的营养更加均衡。
日子一天天过去,守山人听到华湛剑君希衡的名字却越来越多,她没有因为站得高望得远,就忘记尘埃艰微,忘记黎民痛苦求生。
仰见青天,俯看尘土,不忘初心。
她一日日践行正道,天下妖魔恶道,听见她的名字都闻风丧胆。
这是守山人见过最特殊的人。
清正之极,可登神位,半神天亓输给她,实在不冤。
所以,守山人现在敢将十万大山的部分机关告诉她,而不是告诉玉昭霁。
守山人连让玉昭霁在十万大山转一圈都不愿意。
现在在侧峰之内,只有守山人和玉昭霁一石一魔。
玉昭霁压根没有帮守山人扛白骨的意思,要不是他清楚十万大山的规矩,现在他早去找希衡了。
他在心里回想希衡刚才说的话,颇觉难言的喜悦,心中点点滋生甜蜜。
偏偏守山人没有眼力见儿,它还担心玉昭霁帮自己扛白骨,扛白骨的过程中,万一他看见了更多神躯可怎么办?
守山人戒备道:“玉昭霁,你不必帮我。”
玉昭霁冷漠瞥他一眼:“孤从未想过帮你。”
混沌火幻化成一座精工细琢、巧夺天工的座椅,玉昭霁好整以暇坐在上面,看着守山人忙碌地扛着白骨、抡着大锤。
他对守山人再度破坏自己的好事怀恨在心,神通再显,混沌火加大热量。
于是,本就在辛勤劳作的守山人汗流浃背、石躯都快被热得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