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李升被送入画舫,知晓床中人是希衡后,他便颤着手,将欲香点入了灯笼中。

    他已在这个位置上困了太久。

    “华湛剑君,您也别怪我,我身不由己呐。”

    李升拢了拢袖子:“当我还是个在街上人人可欺、朝不保夕的人时,我想进入太子行宫当人仆。当我成了人仆,不会忽然从街上冲出一个人杀了我、一匹马踩死我,可我又过上了看人眼色、吃不好的日子,一日三餐,吃的是别人剩的,别人的眼风砸到我,都足以要了我的命。”

    “我后来成了地位高些的人仆,身份水涨船高,可是,欲界的人仆永远比不上魔仆。”

    他的野心、欲望越来越大。

    “您别怪我,殿下心悦您,您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和别人缔结良缘了。”

    “既然如此,殿下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坐拥魔族,修为高深,对您痴心一片,没有任何后妃。”李升已经魔怔了。

    这种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念。

    “您放心,您不会感受到任何痛楚,今夜您会安眠,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会醒来……”

    青烟飘入浣月阁内。

    李升这是想替玉昭霁“分忧”从而再进一层楼。

    逢魔时分,玉昭霁归来。

    人仆们迎上去,替他褪去染血深衣,换了干净衣服。

    玉昭霁洗干净手,盆内清水染红,再擦拭干净。无论是人仆还是魔仆,都习惯了玉昭霁一身鲜血回来。

    只是,以往的玉昭霁并不注重血腥。

    一个普通除尘咒,他就不在意那些残留的血腥,今日的玉昭霁却格外仔细,以花瓣净手。

    他直奔浣月阁而去。

    一切杀伐、血腥都终止在外,在这画舫内、希衡面前,他便又褪去杀伐,仿佛只是翩翩公子。

    雪帐内,希衡微蹙眉头,她好似睡得不够安稳。

    玉昭霁微微俯下身,要替她掖好被角。

    他看到她不设防地躺在这里,纤细如雪草,雪白的衣衫领口之上,是细细的脖颈,好像一拧就断。

    那双拿剑的手此时平放着,哪怕在梦里,希衡的仪态也无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

    玉昭霁却忽然使坏,他以尾指勾住希衡的指尖,要把她的手从平稳的状态勾走,最好摆成奇怪的形状,睡姿放肆一些。

    睡觉也如君子,那就太无趣了。

    玉昭霁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和希衡比试完,他伤了手、希衡伤了腿。

    二人都只能在原地调息,在苍穹星光中,玉昭霁随意靠在树上,希衡则正正经经盘腿而坐,只是伤腿未压,但那坐姿一等一的清正。

    玉昭霁瞥过去,砸了个果子到希衡身上。

    希衡本在调息,随之睁开眼眸。

    玉昭霁指指她的伤腿,希衡再度闭上眼。玉昭霁则又砸了片树叶到希衡身上,往返几次,希衡终于顺了玉昭霁的心意。

    惹不起,躲得起。

    她换上轻松的坐姿,衣服洒下,如一朵白云开在草地上,悠闲、轻松。

    玉昭霁道:“如何?”

    “同往常不一样。”希衡回答他,虽未明说哪个好,但玉昭霁能看到希衡的表情,她也享受这时的宁静、悠闲,不受约束。

    希家家规严苛,满门君子,可君子也会累。

    难道君子休息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玉昭霁凝望睡觉的希衡,坚持要破坏她的睡姿,他的手轻轻插入希衡的手中,再缓缓上移,摆成古怪的睡姿。

    希衡浑若未觉,她太累了,此刻除了妖魔杀人、邪祟作乱的气息飘来,她似乎都能睡到地老天荒,完全不顾自己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