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的像是有苍蝇在她耳朵边上飞。

    如果她有罪,她宁愿活着被玉昭霁连砍十八刀,甚至宁愿死后被玉昭霁挖出尸骨煮骨头汤。

    但她实在懒得听宜云真君奇怪的吵嚷。

    希衡抬手,按了按眉心松缓疲乏:“出去。”

    声音泠泠如玉,玉指凝寒轻点额头:“离鸿云宫远些,谁再打扰本君授课,本君一律以门规处置。”

    说完,见宜云真君好似不甘心,希衡不再给她多说的机会。

    她一拂袖,万物如剑!

    空中无形的风排列成剑阵,卡在宜云真君臂膀处,胁迫着她往万道峰下退去。

    宜云真君离开后,整个鸿云宫清净不少。

    希衡再望向鸿云宫门口跪着的江离厌:“你要自己走,还是本君送你一程?”

    他跪在这里,希衡怎么授课?别的弟子也总有道心不够沉静的,容易被影响。

    江离厌:……

    江离厌不想走,可他之前才被希衡“送”到凌剑峰下过,他只能道:“弟子自己走,弟子会跪在万道峰下,乞求师尊垂怜。”

    说完,江离厌就走了,他怕听到希衡决绝的拒绝。

    江离厌背影萧瑟,在万道峰的冷风中显得有些孤独。

    但希衡毫不动容,她曾亲眼看着自己如何白骨含冤,躺在地底,这些徒弟如何为萧瑜风辩护。

    纵然他们之后后悔,可又有什么用?

    她的坟上长满青草、又开满鲜花,鲜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春风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已经凋零的真心却没有再开的机会。

    越是真挚、不掺杂利益计算的真心,越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真心破裂,便再无可转圜机会。

    江离厌,她对他的爱护到头了,此生希衡救他出死城、教他成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骄。

    情分足够,早不欠他什么。

    希衡朝扁无真君点了点头,继续授课,一讲,就是一整天。

    等授课完,希衡才能和扁无真君一起回紫毒峰商讨炼丹之事。

    而此时,跪在万道峰峰下的江离厌脊背挺直,面前却忽然出现一双属于男人的玄靴。

    他抬头,和来人对视。

    万道峰多绵绵阴雨。

    空中不知从什么时候飘起了雨,萧瑜风撑着一柄碧绿的竹骨雨伞,伞面用桐油浸泡过,画着不知名的白色花朵。

    伞上的花朵一簇又一簇,空中的细雨一丝又一丝。

    萧瑜风看向地上跪着的江离厌。

    江离厌发间飘满白糖似的雨点,青色的肩上已被细雨浸湿,他如腿上扎根般跪在泥土湿润的万道峰下,仿佛要跪出一个新春。

    萧瑜风道:“四师弟,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他只是随意一问,萧瑜风憎恨希衡,从他得知希衡居然处心积虑想豢养他作为炉鼎时,他心里就不认希衡这个师尊了。

    自然,这些师弟、师妹,萧瑜风也不甚在意。

    他甚至想从没遇见过希衡,从没去过凌剑峰。

    世上比一无所有更残忍的是,他本来已经被光明拥抱,事后却得知,光明是假的,一切都是骗局。

    萧瑜风好恨。

    所以,他察觉江离厌这些人,平时对希衡有不敬时,萧瑜风放任了事情发展,并从中得到一种畸形的快感。

    可是,江离厌现在看着真狼狈,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江离厌抬起眸,两眼充斥血丝:“师兄。”

    他好像饥渴已久的旅人忽然看见甘霖:“师兄,你能否帮我转告师尊,弟子知错、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