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熏回京用了一日,为了能快点赶回家,她甚至路上都没有在驿馆停歇,直接睡在的马车上。

    她想让自己的脑子忙碌些,才不会胡思乱想。

    她的心里很明确地知道,裴聿衍和裴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虽然同样都很强势高高在上,但裴聿衍不在意她的思想,只想将她囚禁在他框定的牢笼之中,裴寂是会尊重她的。

    至少他说了放她冷静,就真的转身离开,没有再打扰她的任何行动。

    她为了安全,还雇了两个镖师护送,好在这一路都很太平,并没有不长眼的人再冒出来。

    说不心动更是假的,可她实在是被骗怕了,尤其又是王公贵戚,她已经死过一回,实在不愿再回到那座冰冷的皇宫之中。

    她要自由,不想再妥协,要一个平等与她真正契合的男人。

    至于接下来的事,她已没办法左右了,只能安守本心,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京城已经是隔天一早,她担心弟弟的伤,没多做停留,赶着城门最早开启的时候冲了进去。

    天方蒙蒙亮,卫府门外的家丁都还在打着哈欠,就见有辆马车停在了门外。

    见那马车是青蓬顶的,灰扑扑不怎么打眼,还以为是找错了地方,正要差人把马车赶走。

    就见车上走下个窈窕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愣了下,才一拍脑门:“快,快快快,快去通知老夫人和夫人,七娘子回来了!”

    “七娘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这些日子不在府上,可是让夫人担心坏了……”

    卫南熏没空和旁人寒暄打哈哈,下了马车就径直往后院走。

    阿弟与她一道住在西苑,只是之前都在书院上学,姐弟二人按照这世的时间算,不过是几个月没见。

    可加上前世,便有四五年没相见了。

    其实幼时的她与弟弟的感情也不算多好,当初母亲难产,拼了性命生下了这个弟弟。

    她那会尚不懂事,觉得是弟弟害死了母亲,外加卫和玉从娘胎里就带了病气,身子向来很弱,动不动就生病喊大夫,使得祖母对他们一家更是厌烦。

    故而就算是嫡亲的姐弟,两人的关系也一直是淡淡的,甚至比不上她与大姐姐。

    直到前世有一回卫和玉与族中的小郎君动手打架,那是她头次见到和玉生气动怒。

    他生来羸弱,脸蛋只有巴掌大,瞧着跟个小姑娘似的,却站在一众比他年长的兄长面前,扬着头,脸红脖子红地大声道:“我阿姊很好,不许你们说我阿姊坏话。”

    那会卫南熏也就十来岁,五官虽未张开,却已有荷花初露之貌。

    族中有几个混不吝的子弟,跟外头的人不学好,竟去过了花街酒馆,回来说什么卫南熏长得和那儿的妓子似的。

    被卫和玉给听见了,从来没脾气的他,头次动手打了人。

    也是从那之后,卫南熏才知道自己有多傻,亡者不可追,她与父亲弟弟,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她该珍惜眼前人。

    当初她嫁给裴聿衍是做妾的,连个侧妃都不算,自然没有凤冠霞帔新婚洞房之类的,只能一顶小轿从侧门悄悄送进东宫。

    弟弟便握着她的手,极为认真地劝她:“阿姊,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即便是太子,只要是他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冲进宫去,替你狠狠教训他。”

    就是这样护短的弟弟,卫家答应了会照顾好他,会抚育他成才,却在卫明昭怀上孩子后,任由他被人打断了腿,还要把他送去给对方折辱赔不是。

    这一世,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阿弟再受这等委屈。

    她如此想着,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不过两三个月没回来,西苑竟有几分陌生感了。

    起先她还没察觉到是哪里不对,等进了东边的正屋,才反应过来。

    是院中的下人全都被换了,竟没有一个眼熟的。

    倒是都很有规矩,见了她纷纷行礼:“见过七娘子。”

    是她那个好婶娘使的手段,还是说裴聿衍已经将手直接伸到她的屋里来了?

    不管是哪个,都不算什么好消息。

    她这哪是回家啊,分明就是羊入虎口,还是心甘情愿自己往火坑里跳的那种。

    屋里的东西倒没有变,卫南熏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少年,他本就巴掌大的脸,病了一遭两侧的肉更是削进去了般,面色苍白。

    可人却是清醒的,听到动静抬头看来,恰好与卫南熏对上了眼。

    立即双眼亮起,欣喜地道:“阿姊?你怎么回来了。”

    卫南熏悬着的心,在看见他性命无忧的那一刻,总算是落了下来。

    但她仍不放心,坐到了床沿边,上上下下地将他检查了一番,确认他真的只是腿上受了伤,没有别的伤口,才松了口气。

    “阿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和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前阵子,我在书院读书,总有人明里暗里地向我打听你的行踪,我便觉得古怪,你不在家中还能去哪呢。”

    “上回大姐姐出嫁,族中兄弟们都被准许放了假,我到家才发现,阿姊没人。”

    卫南熏见他一脸的消瘦,不免自责,她走得洒脱自在,唯独没有把卫和玉给考虑进去。

    她一走了之,可就剩下他一个。

    “我,我出了点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等过几日我再和你说。”

    卫和玉乖乖的点了点头:“阿姊离家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不问,等阿姊想说的时候再说便是。”

    “而后前些日子,就有人说些难听的话,说什么阿姊是与男子私奔了,我听了难受,便动手打了他,不想拉扯间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假山?那有没有别的地方磕着了,怎么如此不小心,是谁家的竖子如此失礼。”

    “说来也是我运道好,那假山可高了,我摔下来时,恰好有人路过,说是来寻我们先生的。若不是被人接了这么一下,恐怕就不是断腿那么简单了。至于对方,先生已经罚过了,阿姊,咱们还是算了。”

    卫和玉明显是怕卫南熏去找人算账,反而会自己吃亏。

    毕竟他们姐弟在族中的地位一向低人一等,他这是在保护她。

    果然和前世一样,明明她才是姐姐,他这个弟弟却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卫南熏听得连连后怕,若不是恰好有人路过,恐怕那消息就要变成真的了。

    不过怎么会有那么巧呢,还是外头的人去寻夫子的。

    她的脑海中冒出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裴寂的手笔吧?

    犹豫地道:“你可还记得,救你的那人长什么样么……”

    卫和玉正要开口,就听屋外丫鬟高声道:“见过大夫人。”

    王氏竟这么快就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