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跟舞台上的魅影戴着的那个一模一样,还泛着冰凉的金属光泽。

    我被香水的气息包裹着,意识渐渐随着在视线中变得模糊的面具一起沉到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错乱的梦境。

    梦里的我变得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沈棠还是林小月。

    一会儿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一会儿又坠到冰冷的海水里去了。

    无论我怎么拼了命的去扑腾,都寻不见任何救命稻草,只能是往下沉。

    等好不容易抓住依托浮回到水面,却又发现自己找到的依托竟然是其他同学的尸体。

    所有人都死了,这里就剩下我还孤零零的活着。

    我在恐惧即将达到顶峰的前一秒意识到,这无疑是一场噩梦,然后忽然就不怕了。

    四舍五入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像从前做过的一样拼命游向岸边,可这一次抓到手里的却不再是礁石,而是一只温暖宽厚的手。

    因为这只手的出现,梦境内容变得没那么混乱了,直到另一个声音将这一切剥离。

    我听到了D先生在说话:“你做的很好,我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他还没玩腻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眼见这次见面毫无进展可言,我有些急了,二话不说就想拦住他问个纠结,可是脚下瞬间踩空,整个人也随之跌入虚空。

    哪怕我明知这是梦,也还是下意识的感到了害怕,幸好在先前的梦境里帮过我的那只手再次出现。

    我毫不犹豫的攥紧这只手坐起来,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回到了容家的房间里。

    周遭亮着一盏光线温暖的壁灯,身下的床铺也柔软舒适,是跟梦里截然不同的场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之前的一切全都是梦?

    我在迷茫中想起了一个验证现实和梦境区别的办法,身处梦中的人是不会疼的,只要我用力掐自己一把……

    梦里的那只手被我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我微微收紧了指尖,随即耳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是容云衍害疼似的出了声。

    下一秒,他先我一步的开口:“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这话时,他的手仍旧被我攥着,并没有因为被我抓的疼了就把手抽回去,而是满脸关切的看着我,眸底满是焦急和担忧。

    “抱歉。”我松开他被抓出血痕的手,有些无措的说,“我没事,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断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剧院回来的?”

    现在能回答我这些问题的人唯有容云衍。

    容云衍重新握住我的手,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在后台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吗?”

    我点头道:“我记得自己去了后台,本来是想找演员要个签名,结果围着他们的人太多,就想看看道具,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像是B角的人出现了,他说带我去看舞台,然后……不记得了。”

    虽然D先生这个代号看不出特殊之处,但他既是以何田田的安危为要挟,我也只能将其略过,不得不对容云衍有所隐瞒。

    容云衍的反应也跟上次相差无几,他确认过我没受到什么伤害,微微眯起眼睛问:“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后来的事了么?”

    我微微侧首,故作懊恼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定的摇头道:“真的只能想到这里了,后来的记忆完全断片,非说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话,大概是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很特殊,我再闻到的话一定能想起来。”

    “我记得你说过,上次在酒店里是被迷晕过去的,当时这个神秘人身上就已经有香水的气息了么?”容云衍显然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他怀疑导致我昏迷,以及醒来后记忆断片的迷药就是伪装成了香水。

    我也很希望是这样,如此一来,兴许能让已经陷入停滞的案子有进展,可我这次千真万确是第一次闻到这款香水的气息。

    “没有。”我冲着容云衍摇头,然后催促道,“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容云衍不慌不忙的递过来一杯水:“不急,你先喝点水,我慢慢跟你讲。”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渴了,接过杯子啜饮了几口温度晾的恰到好处的水,干哑的快要冒烟的喉咙才觉得好一些。

    容云衍的嗓音也有几分嘶哑,像是惊魂未定,心态直到这时才得到缓和。

    “我对去后台凑热闹没兴趣,就站在门边等你,但其他观众都出来了,唯独迟迟不见你的身影,这让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打算进去看看,结果却发现你根本不在里面,只好到处去找。”

    他说到这里,故作平淡的话音顿了一瞬,就连脊背也瞬间挺直,像是又回到了发现我不知所踪的那一刻。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但是躲不开他的情绪,片刻沉默后,还是选择视而不见的追问:“然后呢?我记得当时没几个注意到我,你一定找的很辛苦。”

    容云衍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无论我问演员还是观众,他们都说没见过你,我不信,差点跟他们吵起来,幸好保安被惊动之后,愿意帮忙搜寻,没想到你竟然会躺在舞台上。”

    他已经尽力将事情的经过往平淡里描述了,可泛红的眼角和微颤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恐怕是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毕竟没人会好端端的躺到舞台上去。

    我很清楚这是D先生的所作所为,哪怕压根想不起被他像木偶一样牵动着跳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也仍旧能猜到他这么做的目的。

    《歌剧魅影》的结局是克里斯汀和拉乌尔携手离开,只有魅影独自一人被留在了剧院里。

    他想必是在提醒我,这出戏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