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屏住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但却没能放松多一会。

    裴晰每看到一段剧情,就会和他交流几句,为了不影响到别人,她会把声音压低,朝他靠得很近。

    热气一次次地呼在他的耳畔。

    江承的手一点点握紧。

    几次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了,注意力根本没法放到电影上,看得七零八落。

    所幸裴晰并没有期待收到他的反馈,好像只是单方面的吐槽,只为了得到他的一声“嗯”。

    所以江承大半场电影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直到她看到快要结尾的时候,相爱的男女主因为种种原因天各一方,裴晰不满于这个剧情,凑过来和他说了好几句话。

    江承更加煎熬,后背绷得紧紧,哪里有心思在听她说的到底是什么、编剧又是否合乎逻辑。

    他只能不断地嗯着。

    裴晰终于察觉到他的敷衍,戳了戳他胳膊,有些不满,“你怎么不说话,就只会嗯。”

    江承忽然想揉太阳穴。

    他静了好一会,裴晰又戳了戳他胳膊。

    江承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然后他骤然低下头,靠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是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

    裴晰一下子怔住了。

    她无暇顾及江承的睫毛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这个事实,她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忽然麻麻的,还泛起热。

    倘若有明亮的灯光,应该能看到它微微泛红的迹象。

    裴晰差点忘了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只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嗯,我、我说得对。”

    江承已经将身子直了回去,裴晰深呼了一口气,心跳有些快。

    原来刚才她一直都是这么靠在江承耳边说话的么?

    她以前跟妙妙和裴致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话的啊。

    但是完全不一样啊!

    裴晰的脸越来越热,她忽然觉得这屋里人太多了,好闷。

    接下来,一直到电影结束,她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再找江承说一句话。

    直到字幕开始滚动,放映厅里灯光大亮的那一刻,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随着人流从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裴晰惊喜地发现,外面又飘起了雪。

    应该是他们进到影院里不久就开始下了,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在路灯下闪着粼粼的微光,松松软软,让人想躺进去打个滚。

    裴晰下意识抬头去看江承,拉紧的冲锋衣领口挡住他一半的下巴,有雪片落在他额前的头发上,配上修长睫毛和挺直鼻梁,似乎...比眼前的雪还要好看。

    裴晰忽然觉得,他很适合冬天。

    冬天的冷意很配他的气质,呼吸间袅袅白雾落在发梢上,结成一层白霜,有一种冰冷脱俗的美感。

    像是雾凇。

    裴晰轻咳了一声,暗叹自己肤浅好色。

    她别过视线,欲盖弥彰地乱瞟,看到路边有一个老爷爷正支着一个烤红薯的炉子,炉顶还冒着烟。

    裴晰眼睛一亮,她很久没吃过这种老式的烤红薯了,于是她拽着江承的袖子,快步走了过去,“快来,我请你吃烤红薯。”

    老爷爷已经年纪很大了,穿得很厚实,给两人挑了两个中等个头的,然后装进塑料袋里。

    裴晰接过,迫不及待地撕开,里面瞬间冒出袅白的热气。

    薯肉莹润金黄,皮上都被烤出了糖浆,裴晰咬了一口,香甜无比。

    “我们边吃边走吧。”裴晰对江承说。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配上身上的衣服,特别像是舔蜂蜜罐的小熊。

    江承温声应着:“好。”

    人行道很宽,他们并排走着,路上行人不少,时不时有车在两人旁边驶过。

    雪一直纷纷扬扬地下,车轮把雪碾成泥,很快又覆盖上一层洁白的新雪。

    好像天空里有无尽的雪,怎么都下不完。

    江承忽然想,这条路要是也走不完就好了。

    他垂眼看着裴晰,雪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沾在了她的发丝上。

    裴晰专注地吃着烤红薯,没有去管。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江承深呼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在她身后抬起手,轻轻抚掉了她发梢上的雪片。

    他指尖沾上几片雪,很快融化,在他垂下手之前就变成了水。

    他摸到了她的头发。

    仰赖于雪。

    江承垂眸看着指尖上的水痕,他想,冬天真是一个很好的季节。

    他喜欢冬天。

    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