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真正地怨恨裴若云。
我恨你,不是口不择言,也不是一时的气话。
那只是一种伪装成愤怒的撒娇。
愤怒只是因为在乎。
言外之意是,我很害怕,我很想你,我很需要你。
裴致,你是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嗯,我知道。
这是他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话,小小的他总是拍着胸脯,保证得骄傲又笃定。
可他没照顾好妹妹,他害得妹妹受伤了。
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裴致觉得有一部分自己被留在了裴晰受伤的那个夜晚。
所以,那句“我恨你”,不只是伪装成愤怒的撒娇。
那也是一种求救。
他清楚地知道,他或许只需要一句话。
一句只能从裴若云口中说出来的话。
一句她或许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话。
裴致淡淡勾了勾唇角,仰头将手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有没有人玩扑克?”
秦玉樊早就离开了,不知道在哪找到一副扑克,站在厅中央举着胳膊问道。
几道声音纷纷响应,童凯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裴致,“打牌,裴致可是高手啊。”
他朝他招手,“来来来快来,你必须加入。”
秦玉樊问:“有没有筹码,来不来钱?”
时琛呛他一声:“来什么钱?来钱就叫聚众赌博了。”
“不来钱没意思啊。”秦玉樊浓眉皱了皱。
童凯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下巴点了点裴晰和沈妙意,“跟女孩玩,来什么钱?”
这人头脑比铅笔都直,非要让人点出来才行。
秦玉樊闻言,愣愣地“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你什么时候考虑得周过。”童凯啧了一声,对这傻大个嫌弃地白了一眼。
六个人很快分好了组,秦玉樊,童凯,裴致,沈妙意,两两一伙。
时琛和裴晰从旁观战。
沈妙意技术生涩,裴晰旁边帮着她出牌,两人技术一般,但好在裴致能力超群,直接带飞两局。
赢得秦玉樊哇哇叫。
眼看着沈妙意越来越上道,裴晰起身,去餐桌上吃好吃的。
不知道是时琛点的,还是其他人带的,反正乱七八糟的外卖一大堆,裴晰捏着炸鸡块小口小口地吃。
刚吃了两块,时琛也走了过来,去冰箱拿饮料。
他拿完饮料,刚要转身回去,裴晰忽然叫住他:“时琛哥。”
时琛脚步一顿,“怎么了?”
“我妈妈断了他的零花钱。”裴晰忽然说。
时琛挑了下眉,不是意外,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
裴晰想,以裴致死要面子的性子,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解释。
但她不想让时琛误会裴致是在故意恶搞他。
她知道裴致赚钱赚得很辛苦。
于是她半开玩笑道:“其实那双袜子真的很珍贵,那是裴致自己出去打工赚的。”
时琛一愣。
他确实没想到裴致这个大少爷会屈尊降贵去打工,只是为了给他买礼物。
他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种意料之外的表情。
然后他也半开玩笑道:“那看来我回头真得裱起来了。”
裴晰莞尔一笑,“我哥哥爱面子,嘴巴很硬,其实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时琛桃花眼里含笑,他悠悠开口:“嗯,你时琛哥不是这么物质的人。”
裴晰扑哧一声笑了。
时琛微微正色,“其实我一开始就猜到他没钱了,虽然我不敢说和你一样了解他,但这几年的相处也足够了,毕竟他这个人本来就很好懂。”
有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从不藏着掖着。
啊,不是,是想藏也藏不住。
“和那谁完全不一样。”时琛眨了眨眼,又补了一句。
裴晰懵了一下,“谁?”
时琛不语,只是带着些莫名的意味看她。
裴晰反应过来,耳廓热了一下。
她才意识到时琛说的是江承。
确实,无论谁来看,裴致和江承都是两个极端。
一个热,一个冷,一个终日呼朋引伴,一个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一个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个心思深沉表情冷淡得可以去当卧底。
一开始,连她也觉得,他们俩是完全相反的人,
但现在,裴晰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裴致和江承,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很像。
他们的底色都很善良,都很努力、上进、认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放弃。
还有,都...对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