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聋了吗?
晰晰...对不起,我这只耳朵听不见。
梦里的声音轰然灌入裴晰的脑中,让她几乎有些眩晕。
连这件事都能对得上...
也就是说...
一直以来,梦里的事都是真的...
江承会成为首屈一指的商界新贵。
他会把她带走,乞求她给他只属于他的五天。
他会在送她回家之后,死于大桥上的一场车祸。
他还会早早拟好遗嘱,给她留下他所有的遗产...
裴晰忽然有些呼吸不过来,像是置身于海底,胸腔被倒灌进咸涩的海水。
她不知道是这些事更让她难以接受,还是她的梦有预知能力这件事,更加不可思议。
裴晰一时间有些头痛欲裂。
她需要自己静一静。
影院里忽然响起夹杂着电流的播报声,工作人员提示,轮到他们的场次开始检票了。
“裴晰,我......”
江承拿起桌上的爆米花,刚要开口,裴晰倏地站起身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发抖,看着江承说:“江承,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电影...就先不看了吧。”
江承闻言,同样一下子站起身来,眉峰蹙了蹙,有些担忧地问:“什么...”
裴晰直接轻声打断他,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话几乎是从齿间艰难地挤出来:“不要跟着我,也不用送我。”
说完,她不再看江承,也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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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看着裴晰的背影,一下子被钉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居然带着一种抗拒和恐惧。
而她离开的样子,像是在逃跑。
江承捏紧手里的爆米花,因为用力,纸桶已经变了形。
半晌,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页面,取消了一个订单。
除了电影票之外,其实他还订了一个餐厅。
虽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餐厅,但是也花了他半个月的生活费。
他想像祝远说的一样,看完电影,带着裴晰吃点好的,然后再告诉她,今天是他的生日。
然后她大概会笑着祝他生日快乐。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现在走了。
江承无声嗤笑,也是,他一向不讨喜。
他的生日,一向是不被人祝福的。
他不该奢想太多的。
他把手里的爆米花扔进垃圾桶,面目霜寒一片。
然后双手抄在兜里,直接大步离开。
-
裴晰晃晃悠悠地在路边走着,脑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如果她的梦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那些事以后都会发生。
可裴晰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漫无目的地在路边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心情平复了不少,忽然一道声音从路边传了过来:“嘿,小公主,你怎么在这啊?!”
裴晰骤然回神,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一个正蹲在地上,举着泡面吸溜得正香的小眼男生。
男生匆匆咽下嘴里的泡面,一脸意外地看着她,很显然是在跟她说话。
裴晰皱了皱眉,一时间觉得他有点眼熟,仰头一看,又看到一条熟悉的大鲨鱼,眼睛里还冒着绿光。
“我是承哥朋友,我叫祝远,咱们见过的,你忘了吗?”蹲在地上的男生率先开口。
裴晰睁了睁眼,忽然记起来,上次在江承家见过他,这间网吧就是他的店。
“你好,我认得你。”她轻声说。
祝远嘿嘿一笑,然后“咦”了一声,皱眉问她:“你怎么在这啊,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和承哥看电影么?”
裴晰愣了一下,问他:“你怎么知道?”
祝远抹了抹嘴,说:“承哥今天不是约你一起过生日么?”
“生日?”裴晰一愣。
“你不知道?”祝远也愣了。
“他以前从来都不过生日,因为他不喜欢,没想到我昨天提了一嘴,他还真约你了,我以为他跟你说了呢。”祝远挠挠头,有点尴尬。
他这人一向嘴快,没想到江承居然没跟她说。
“他生日是今天啊?”裴晰轻声喃喃,心口忽然酸涩一瞬。
她不知道。
今天居然是江承的生日。
原来他今天突然约她出来...是想跟她一起过生日。
但她不久前还把他一个人扔在了电影院里。
裴晰睫毛颤了颤,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祝远看见她有些愣住了,试图给自己的嘴快往回找补,在旁边自顾自地说:“你不知道也正常,我跟你说,生日这事还是我提醒他的呢,不然我估计他自己都忘了。”
裴晰闻言,浅淡地笑了下,她没想到祝远看着不着调,实际上还挺有心。
于是她开口夸了一句。
祝远一听,“害”了一声,赶紧连连摆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知道我为啥能记住承哥生日么?”
他自嘲地哼了一声,“纯属心理阴影。”
“小时候我就住在他家不远,一到这天,他妈就会打他,整条巷子都能听到他妈的打骂声,说她就不应该生他什么的。”
一提到这事,祝远就心里就来气,就有点上头。
那时候,周围那片好多家长吓唬小孩的方法就是,跟他们说,再不听话,就把你跟江承换一下。
这招很好使。
很多小孩听见之后,立马就听话了。
祝远从小调皮,没少被爸妈这么吓唬。
所以一提到这事,他就有点搂不住闸了,抿了一口泡面汤接着说:“承哥从小骨头就硬,被打的时候从来都不叫,要不是他妈一边打一边发了疯似的喊,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家总被打,还打得那么狠。”
“就连承哥的耳朵都被...”
祝远脸色一僵,倏地住了嘴。
裴晰蹙眉问:“为什么?”
祝远把脸瞥到一边,一脸慌张地小声嘀咕道:“完了,承哥要打死我了。”
裴晰脸上染上一层急切,恳求地问道:“你告诉我,他的耳朵怎么了?”
祝远抿着唇挠了挠头,纠结了一会,索性破罐子破摔,声音放低了些对裴晰说:“承哥其实...有一只耳朵是听不见的,就是...就是小时候被他妈打的,内耳出血,也没领他去医院,后来...后来就一直都听不见了。”
裴晰一瞬间指尖发颤,全身冰凉。
她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梦里的场景。
眼眸幽黑的小男孩,即使满脸是血,还依然倔强的表情。
和现在如出一辙。
裴晰睫毛眨了眨,扑簌一下,眼泪连成珠落了下来。
祝远看见她哭,一下子就慌了,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嘴里念叨着完了,这下江承非打死他不可。
刚想开口安慰几句,裴晰却忽然转身,朝着走来的方向跑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是心疼。
喜欢一个人就会心疼。
梦里的她,看江承的眼神,是冷漠的,带着怜悯。
那个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可她是不一样的。
一点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