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夏热犹盛。

    裴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被子,瓷一样的脸吓得煞白。

    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但她额头上还是渗出一层晶莹的薄汗。

    裴晰大口喘着气,手捂着胸口,用尽全力从梦里抽离出来。

    一双杏眼中全是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惊慌。

    离谱,太离谱了。

    她居然梦到了江承。

    他哥裴致的死对头。

    众所周知,一中有两个话题中心的风云人物,一个是她哥哥裴致,另一个就是江承。

    两人是同班同学,都成绩好长得帅,关于他们俩谁是校草的争论,从两人入学以来就没停过。

    但两人的脾气秉性完全大相径庭。

    裴致性格阳光,还是校篮球队队长,平时呼朋引伴,在学校人缘极好。

    但江承冷漠孤僻,总是独来独往。

    而且一双眼睛看人时总是冷戾无比,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总之就是两个极端。

    裴晰想起刚才的梦,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梦里的江承不是现在江承,根据梦里的信息,他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成为互联网大佬,开发的游戏软件火遍大街小巷。

    男人一身西装剪裁精致,通身散发着矜贵无比的气质,和现在这个连衣服都洗到发白的穷小子判若两人。

    他把她关在一间装修精致的公主房里,连床单和壁纸都是她最喜欢的粉色。

    他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脸,细细摩挲,连温热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那双惯常冷漠的眼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汹涌又克制,快要溢出来。

    然后他对着她喃喃:“就住在这里,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那声音低沉沙哑,钻入她的耳道,激起她身上一阵战栗和酥麻。

    还不待回答,她就被吓醒了。

    裴晰不自觉攥紧手中的被子。

    她使劲摇摇头,努力将这个画面驱逐出脑海。

    疯了疯了,她大概是疯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裴晰使劲深呼吸了几下,转头看向窗外。

    暮色四合,屋里光线很暗,只有门口的路灯投射进来的光。

    她吃完晚饭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一个小时。

    裴晰突然觉得口渴得厉害,于是掀开被子下床,准备下楼给自己倒杯水喝。

    裴家很大,坐落在榆市最豪华的富人区,整个房子从硬装到各类摆设都极有格调。

    裴晰走下楼,厅灯光大亮,价值六位数巨资的水晶吊灯正拼命强调着自己的物有所值。

    “我靠好球!”

    “回防,注意回防啊!”

    厅传来裴致看球赛的声音。

    裴晰上厨房给自己倒了水,猛喝了几口,端着杯子走过去,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

    一身清清爽爽的白t牛仔裤,身子颀长,一双长腿像是无处伸展似的搭在茶几上,只是这么看着,就能推测出他大概至少185的身高。

    侧脸线条流畅,睫毛很长,鼻梁高挺,懒懒的样子看着很漫不经心。

    总之全身上下长得无一处不符合帅哥标准,任谁看了都要花痴几秒。

    裴若云会生,兄妹俩一个赛一个地好看。

    裴晰一看到他,脑中又想起刚才的梦。

    手中的杯子又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正想着,裴致已经发现她,转过头来看着她,好看的眉峰皱了皱,“你脸怎么这么白,做噩梦了?”

    裴晰顿了一下,如实回答:“嗯。”

    裴致直起身子,皱眉问:“梦着什么脏东西了?”

    ……裴晰感叹于裴致这精准攻击的能力。

    她摇摇头,梦里的事自然不能跟裴致说,含糊其辞道:“没什么。”

    裴致狐疑地看着她,裴晰的皮肤本来就白,细腻得像玉一样,现在更是白得有些过分。

    她长了一双盈盈的杏眼,瞳仁是清透的琥珀色,看人的时候带着甜意和一点娇憨,眉心微蹙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就升起一种保护欲。

    裴致眼里漫上一丝担忧,直接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朝着裴晰张开双臂。

    他放低声音笑道:“吓着了?过来,哥哥抱抱。”

    裴致长得高,肩膀也宽阔,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看着倒让人很有些安全感。

    裴晰走过去,轻轻抱住他。

    白色T恤传来清新的香气,还有热热的体温,刚才的恐慌居然真的被压抑下来,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头上传来抚摸的触感,是裴致的大手正在摸她的头发。

    一边摸还一边念咒一样重复了好几遍:“摸摸毛,吓不着,摸摸毛,吓不着...”

    裴晰被他逗笑,刚才的阴霾直接一扫而光。

    她松开裴致,一无所知的裴致试图继续出声安慰。

    “放心,梦都是反的。”

    裴晰想起刚才那个梦,要是反过来的话...

    她囚禁江承??

    emmm,更吓人了好么!

    正要出声,一旁忽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裴致看了眼来电人,立马接起来,里面传来一道带着急切的少年嗓音:“裴致,五中那帮人又来了,我们都在球场呢,现在四缺一,快点来!”

    “我靠!”

    裴致低骂一声,“噌”得一下站了起来,“等着我,马上到。”

    他挂断电话,低头看了眼裴晰,看她那煞白的小脸,他真不放心现在把她扔在家里。

    迟疑思索了两秒,裴致急声道:“走,哥哥带你一起去!”

    -

    十分钟后,裴致骑着小电驴,火速带着裴晰抵达了战场。

    灯光照得整个场地亮如白昼,隔着铁丝网,能看见露天球场分了好几个场地,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里面传来“嘭嘭嘭”的拍球声,不时还有几声急切的低喝。

    裴致停稳小电驴,立马拉着裴晰从大门走进去。

    看到两人,一个同样身材高挑的男孩迎了上来,裴致直接开口问:“时琛,怎么个情况?”

    “刚才在这打得好好的,那帮五中的来了,非要让我们给他们腾地方。”

    时琛长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多情,永远含着笑,现在眼中笑意却也没了,显然五中那帮人太不讲道理。

    裴致闻言,表情直接冷了下去,低骂一声:“给他们脸了。”

    时琛哼了一声,“两年了,每年校际篮球赛都输给我们,他们早就看咱们不爽了。”

    “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裴致哼笑一声,不屑地扬了扬眉,“球场事球场毕,打一场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瞥了眼不远处坐着的五中的几个人,然后凉凉地收回目光。

    时琛“嗯”了一声,桃花眼中重新漾起笑意,看着身旁的裴晰问道:“这大晚上的,怎么把妹妹也带来了?”

    “她自己在家害怕。”裴致揉了揉裴晰后脑的头发,“顺便让她瞻仰一下她哥的风采。”

    时琛自动忽略后半句,一脸揶揄:“你可真是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紧。”

    “废话,我不看着她,我看着你?”

    裴致没好气道。

    他皱着眉,环视一圈,视线却忽然在一个角落处顿住。

    “他怎么也在这?”裴致忽然出声,声音有些沉。

    话音一落,裴晰的心跳似有预感般空了半拍,看向裴致视线的方向。

    不远处,一个修长身影正倚在球场的围栏上。

    那里灯光最暗,他穿着一件纯黑的T恤,像是要融进夜色里,仿佛所有喧闹都与他无关。

    他正低头把玩着一个火机,蓝色的火光忽现忽暗,如盏盏幽光,映出骨节分明的手。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人也看了过来,就这么和她四目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