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为难你吧?”陈致远问。

    夏晓禾耸眉,“其实,我们回来住这间屋子,他就要在厅打地铺,换谁都会不高兴的。”

    “你安心住着。”陈致远安慰,“我下乡六年,他在城里六年,仰仗家里,如今我回来了,就住这间屋,他没资格抢。

    何况,这屋子本也是我先住的。”

    顿了顿,看着夏晓禾明亮的眼睛,又补充道,“若是你和大家住不习惯,年后就搬,现在年底了,各家各户,甚至外出的人口都回来过年,租房不大好租。”

    今天下午,他已经去过街道办打听了。

    短工的话,街道办的刘奶奶已经答应帮着问了,但是,租房真的很难。

    夏晓禾躺着跟他说话累,索性抱着枕头坐起来,问,“那我要当家的事,你也知道的吧?”

    “嗯。”陈致远见她坐起来,便帮她将椅背上搭着的棉袄拿给她披上,自己也坐到床尾,问,“这事,红玉说了,只是,我有些不大理解,我家里这个情况,家不好当。”

    夏晓禾打了个哈欠,叹道,“就是家里现在情况不好,我才要当这个家,否则,除非咱俩出去住,跟这边完全不搭边,要不然,以后日子都不会清净。”

    陈致远是陈家长子,有些责任他就算不想也得承担。

    家里父母弟妹都这个样子,没有人将他们提起来,那就会像一滩烂泥坠下去。

    “你想怎么做?”陈致远听她这话,忽然有些期待。

    至少,夏晓禾能说这话,是将这个家当自己的家,将他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否则,不会愿意管的。

    “这个?”夏晓禾略略迟疑了下,小声问,“爸的腿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以前依稀听夏兰香说过,爸是钢厂的大工匠,级别很高的......”

    陈致远神色微微凝肃,慢慢跟她解释,“爸的腿是坠楼落下的残疾,没错,他以前是轧钢厂的八级大工匠,很多次钢厂大比武的时候都能夺魁,甚至现在厂里的一些领导,过去都是他的徒弟。

    只是,后来,他因为曾经跟苏国专家走的近,又有几个苏国的朋友,家里偶尔还会收听外国电台的节目......”

    “被人举报了?”夏晓禾一听这个便猜到了。

    陈致远点点头。

    夏晓禾就懂了,某个特殊的时期,像陈父这种结交过外国人的的确容易被举报。

    “对了,是今年年初平反的,对吧?”夏晓禾对具体的时间不大记得了。

    但是,若是陈父没有平反的话,陈致远是没有资格参加高考的。

    陈致远,“其实去年就平反了,不过确切文件是今年年初才下来的。”

    “那么,单位对你爸补偿了吗?家里的房子归还问题?还有他这些年的工资有没有补发?”夏晓禾问。

    陈致远摇头,“这些我还没问。”

    “那行,明天等爸回来,咱们开个家庭会议,我将家里问题摸个底,然后逐一解决。”夏晓禾表示。

    陈致远笑了,她说话干练有力,比村长还要村长呢。

    “行,你是当家的,以后听你的。”

    夏晓禾也跟着笑了,“多谢陈同志配合我的工作,不过,陈同志,你晚上在上铺睡吗?”

    陈致远的脸顿时有些窘迫,起身道,“我回医院,今晚最后一晚,明天办完出院手续就回来。”

    “那我去接。”夏晓禾气道。

    “不用,我明天借辆车送爸回来。”陈致远走到门口,看她躺好,又帮着关了灯,带上房门。

    厅里,陈红玉和杨文秀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呢。

    “致远,这是致文的铺盖,你媳妇儿给扔出来的。”杨文秀指着沙发边上的东西,向他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