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夕阳在远山收起最后一抹余晖。
夜风之中。
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环珮脆响。
“你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就是响动太大,要是碰上高手,风一吹就知道你的方位。”
一道清朗的声音于官道上遥遥回荡,不多时,两道人影打马缓行走近。
一个头戴斗笠,一袭青衣。
左刀右剑,俨然一个江湖浪。
一个异域罗裙,环珮叮咚。
纤腰白皙,媚眼似俏,好一个红颜祸水。
正是沈翊和阿月。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阿爹说要是上了论武坪,最好能穿着这一身。”
“这样大家都知道我五仙教是来一雪前耻,取回城墙上的青鳞鞭咯。”
沈翊嘿然一声,轻笑道:
“你爹就对你就这么自信?”
阿月一手勒马缰,一手叉腰:
“反正阿爹这么说的呗。”
“那你等到了白帝城再换上,咱们到前面的城镇,给你买套便装,方便行事。”
“好咯,听你的。”
阿月这姑娘虽是初出江湖。
但惯会从善如流,听得进劝。
两人说着话。
前方不远处,赫然出现一座小镇。
沈翊在傍晚时候,便已遥遥望见小镇的影子,两人便纵马疾奔。
愣是到太阳下山,才堪堪行至。
此地距离明月峡应是不远了。
沈翊打算着进去休整一番,顺便询问一下明月峡的方位,再给阿月换一身衣服。
沈翊勒马仰头。
眯眼瞧着汉白玉石砌成的门楼匾额处,那里刀劈斧凿,刻着三个大字。
“长留镇。”
马缰一抖,打马入镇。
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在夜里回荡。
小镇的街上晦暗,道旁两侧也未有灯火,只有月光的清辉披洒,照亮前路。
“这小镇,人不多啊。”
沈翊所见。
道路两旁的房舍商铺多是一片漆黑。
遥遥望去。
才可见到零零星星的微弱火光,从各家各户紧闭的房舍透出。
阿月问:
“我们去哪儿?”
沈翊环顾四周,眉头一挑:
“先找一间栈住下吧。”
话音刚落,前方的暗巷里,踉踉跄跄冲出来一个黑影,拦在沈翊的马前面。
“你们是什么人?!”
“来这儿做甚!”
沈翊目力极好,定睛瞧去,拦在马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汉。
他的一条腿似乎是瘸的。
双手拄着拐杖。
神情警惕,语气凶厉,仿佛抱着很大的敌意。
沈翊出声:
“老伯,我们是路过的旅人。”
“想找间栈歇脚。”
“你……”
老汉瞧了一眼马上的阿月,神情愈发狰狞,他的声音低沉,近乎低吼道:
“这里没有什么栈!”
“快滚!”
“长留镇不欢迎你们!”
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拖着瘸腿,挥舞着拐杖想要驱赶沈翊坐下的马匹。
惊得马儿连连踱步后退,打着响鼻。
沈翊眯眼,这老汉行为……
着实有些疯癫……
忽然。
远处,有几道人影快步跑来。
近处一瞧,皆是青壮,他们一拥而上,拦腰的拦腰,抓手的抓手,一把就将疯癫的老汉钳制降服,嘴里还喊着:
“刘叔,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吓着旁人怎么办呐?”
这群青壮之后,则是一个年纪稍大,穿着长袍的青年,他朝马上的两人拱手道:
“两位,这位老叔有疯病,一不留神就跑出来了,惊扰到了两位,实在抱歉。”
老汉被按在地上。
却仍像一只案板上的鱼在胡乱扑腾。
嘴里骂骂咧咧道:
“我没疯!”
“我没疯!快滚啊!”
即便这样。
老汉仍旧冲着沈翊嘶吼,双眸赤红,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忿怒,和焦急。
中年人脸色微变:
“将刘叔送回家里去。”
一众青壮赶忙应声,就这么扭送着癫狂的老汉,快步离去。
周围的环境,重新变得清静。
青年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两位是外来的人吧?”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可是要住店?”
“是。”
青年人微微颔首道:
“长留小镇不大,只有一间栈。”
“就在前面左拐的溪桥边上,两位自去即可,我还要回去看看刘叔的情况,就不相陪了。”
沈翊笑着应声:
“多谢告知,不敢再多番叨扰。”
青年人微微一笑。
便转身离去了。
等待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道旁的巷子,沈翊这才低声问道:
“你怎么看?”
“啊?”
“看什么?”
“我们不是去住栈吗?”
阿月一脸开心地扬马踏步前行。
沈翊扶额无奈。
之前都是和聪明人结伴,阿月这一款的,还真是第一次。
省力是省力,安全倒也安全。
嗯,就是费心。
沈翊旋即也驾马跟上。
那老汉似乎有问题,但尚不明朗,总之,还是要先去栈看看。
歇脚之后再做打算。
暗巷中。
那一群青壮架着老汉,看着青年人走近,有人颇为兴奋地说道:
“老大,你看见没有。”
“马背上那姑娘,忒水灵了!那脸蛋,那腰肢,还有那一身银饰。”
“要是能玩一玩!”
“就是死也无憾了。”
旁边人则是一阵附和。
虽然只是黑暗中的惊鸿一瞥。
但是阿月那妖媚的身姿,显然已经深深映入这群血气方刚的汉子心中。
青年舔了舔嘴唇。
“那女人确实是个尤物。”
“但你们要是敢动她,到时候怕是求死都不能,别想了,赶紧把刘叔送回去。”
“还要去栈干活儿。”
有人不耐烦道:
“上次都打断他的腿了,还跑出来生事。”
“咱要不把他弄死得了。”
疯癫老汉的嘴巴被人紧紧捂着,两个青壮架着他的身子按在地上,不论如何使劲挺身,就是丝毫动弹不得。
青年望着地上扑腾的疯癫老汉。
叹息一声:
“小刘怎么也是咱们同镇的兄弟。”
“他自己运气不好。”
“咱不能把他爹也弄下去,万一那小子回魂索命,没准还会找我们自己的麻烦。”
“那怎么办?”
有人问。
“给他另一条腿也打断吧,扔回刘婶家里,让她看好自家的男人!”
“得了。”
……
长河栈。
一盏油灯在门外的桅杆上挂着,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指引旅人的方向。
沈翊和阿月打马走近。
马蹄清脆。
不用出声招呼。
店中的小二已然快步跑了出来,他瞥过阿月,眼睛顿时一亮,身形更是僵愣原地。
沈翊笑道:
“小二哥,我们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