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先生看看她：“玉儿的情况，就连御医都不敢保证，你却救了她一命。
方才严御医推辞了帮玉儿开药方，而是推荐了你。
夸你此前给玉儿开的药方和食补便是极好的，你管这叫医术浅薄？”
又想起此前问顾云眠会不会《高山流水》，她回了“略懂”。
颖先生真觉得这个学生不是一般的谦虚，是真的藏的够深。
顾云眠只谦虚笑笑。
“你是怎么知道那药丸就在刘氏的身上？”颖先生感兴趣的问。
顾云眠道：“大概是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才让学生事半功倍吧。
与那刘氏离的近的时候，她身上的甜香裹着药香，对于学生来说，有些浓厚了。
学生观她面色，又是郁结于心，身有症结，久病不舒，还有气血两亏等等。
那药香里的药材当是她自己治病用的，因为情况不同，对另一种情况的宋大小姐便是致命的。”
颖先生恍然，此前宋薇瑶说过，顾云眠也是因为过于敏感的嗅觉，才闻出宋薇玉身上香粉有异。
而刚才在回来的马车上，宋薇玉的丫鬟也说了。
她们回去让人找来蜜蜂做实验，正好上午阳光好，盒子一打开，就引来了许多蝴蝶与蜜蜂。
若是顾云眠没有发现香粉，下回宋薇玉被算计到小产再大出血，他们岂不是哭求无门？
顾云眠可谓救了宋薇玉两次！
宋家人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对顾云眠也是真心感激。
……而天赋这种东西，很难说。
“年轻多学多会，是好事，学以致用更是难得。”颖先生对于顾云眠学医，并没有抨击上不得台面。
顾云眠恭敬的应了是。
颖先生顿了顿，又说：“你大病初愈，今日刚考试，又跟着来回奔波，便先回去休息吧。
而今宋家族学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可以结业了。
当然，你若是还愿意来，也随你。
藏书阁里的书，你也可以借阅。”
她顾云眠自然还是要来的，但颖先生这话给了她很高的自由度。
顾云眠朝颖先生拱手致歉：“多谢颖先生体恤，学生省得了。”
颖先生又鼓励了几句，没再多问什么，走到回廊尽头与顾云眠分道扬镳。
顾云眠刚到外院，莹夏就着急的迎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吧？
刚才听说你跟宋家人出去，奴婢急死了。”
顾云眠摇摇头，含笑道：“无碍，帮了个小忙，回去了。”
……
书院的月考隔天就出了结果。
毫无意外，顾云眠五课成绩，以三个甲上，两个甲的成绩，高挂榜首。
鹿苑与梅苑之间院落里有个亭子，通常用来挂优秀的文章与画作。
以往文章最多的是鹿苑，画作最多的是梅苑。
顾云眠的文章是作为梅苑第一人，被挂了上去。
很多人跑去看热闹，想看看她究竟写了什么。
明明颖先生那天走的时候，说她文章是甲，怎么最后定分的时候又成了甲上？
还有顾云眠的文与画考具体水平如何，是否真的不输云氏双绝，大家都很好奇。
一群学子证围在顾云眠的文章下，纷纷点头。
安文远指着其中一句，开口道：“你们看这句：女子当以德为身，从容驭下，辅家辅国辅天下！
好，好一句辅家辅国辅天下。”
宋铭之看了眼旁边脸色复杂的堂妹宋薇瑶，含笑道：“没有想到，顾小姐不仅才华出众，还很有主母风范，却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心。
这个三‘辅’字用的当真巧妙，不会让人觉得自负。
但若说是谦卑，但满朝文武谁又不是辅君治国，谁又敢轻看否认？”
否认？
宋薇瑶心说，朝堂之上所谓“辅”，哪个不跟权力牵扯相关？
而谁又离得开最前一个家？
顾云眠这话用的，看似比“当家做主”的“当”谦虚，实则不然。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婉转告诉世人：他们女子也当有自己的作为。
却不会让人觉得此话反感，甚至就连书院一群一向心高气傲，饱读诗书的男学子们都很赞赏。
谁不想要一个这样的贤妻良母？
她们读书，学习琴棋书画，为的不就是以后嫁人，有这样的美誉？
但她们曾以为的贤妻良母，在姑姑眼底是被这样评价的：我教你们女德，并不是让你们谄媚谁，取悦依附于谁，那还不如以色侍人的姬妾！
又有人说：“看来此前顾小姐说为了顾及南离夙的颜面，才故意压着才华，果然不假啊。”
很多人便看向萧邢，都记着他之前为南离夙打抱不平的话。
萧邢脸色不大好看：“有什么了不起？沽名钓誉罢了！”
林静雪嗤笑：“你倒是沽名钓誉一个给我看看啊！
自己没本事，就压着未婚妻不让出头。
你与南离夙一丘之貉！
你不服气，也遮不住我们云眠一身光芒万丈。
哼，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也只能仰望天上月，再也别想将她拉入泥沼！”
宋铭之道：“若非南离夙此前做的太过，顾小姐本还不打算提，顾小姐不仅满腹才华，胸襟原也是豁达的。”
这不就是在骂萧邢与南离夙等人心眼狭小？
萧邢神色难看，却怼不过一群人，最终气冲冲的走了。
宋铭之看了眼身边的宋薇瑶，见她一直不说话，便低唤了一声：“二妹妹？”
宋薇瑶这才回神，跟着道：“顾云眠当之无愧这榜首。”
语气谈不上高兴，说完转身离开。
宋铭之顿了顿，看着宋薇瑶的背影微微眯眼。
……
入夜，镇南侯府静悄悄一片，巡逻的府卫躺在花丛间，无声无息。
姬无尽走在庭院里，如入无人之境。
一条小蛇游走在前面带路，庄十二跟在姬无尽身后，一直紧紧盯着，就怕一个错眼跟丢了。
又进了一间院子，姬无尽站在门口，抬手挡了一下庄十二。
庄十二一言不发，在一旁等着。
旁边的花丛里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庄十二定睛看去，便见一群蛇虫爬过，有志一同的朝着不远处的房门游走过去。
密密麻麻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到半刻钟，姬无尽又道：“走吧。”
庄十二看了姬无尽一眼，他阴柔漂亮的眉眼在月光下泛着淡淡柔光，神秘而诡艳。
庄十二自诩武功高强，都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敬畏，下意识多离他两步远。
二人一道进了院子，很快来到房门前。
姬无尽轻松地推开房门，进了室内。
室内狭小简单，烛火还亮着。
少女倒在榻边，婢女倒在不远处，都是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