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睡了,李董淮亲自看着女儿把药吃了。谭琍敏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动,她感觉自己脱力了。空洞的感觉,虚无缥缈,灵魂游荡在外,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空壳。灵与肉分开了,没有那种撕裂的疼痛感,也没有麻木感,反而觉得有一丝放松一丝喘息的轻松。就像是大赛中间的中场休息,可以忙里偷闲一般。
李凌冬没有再纠缠监控的事情,他们睡了,两个孩子都睡了,双倍的压力现在可以暂时的放下。儿子是待查,并不是排除癫痫。这就是黑洞的边缘,随时可能掉下去。谭琍敏抬头看向上一个黑洞,李凌冬癫痫的黑洞,再上一个呢?李董淮给钱时轻蔑的眼神。谭琍敏的生活就是不断的掉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底。
谭琍敏曾经以为自己爬上来了,她存了钱。买了房,开了店,一个月几万的现金流,她曾经想的离婚后潇洒的带着孩子们胡吃海喝,到处旅游的日子,破灭了。李董淮就是个灾星,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他离婚啊。这样的后悔无数次的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躺在了沙发上,感觉冷,但是不想动,就这样躺到天荒地老可好?
她想离婚,太想离婚了,这个男人让她失望透顶。她的理智又告诉她不能离婚,孩子们接受不了。这个时候离婚,对孩子无疑是雪上加霜。这种撕扯灵魂的痛,让她无力喘息。她的人生怎么会这样?她一直是骄傲的,像一只孔雀,高昂着头,职场上的厮杀没有打倒她,资本市场的博弈难不倒她,一个李董淮更不是难题,一直觉得自己是猫,李董淮就是那只耗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可现在呢?她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老鼠,被上帝之手玩弄。
可以就算是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也有唐僧回来救她,她的唐僧又在哪里?她只能更紧密的团起自己的身体,她突然想当鸵鸟,把头埋进沙子就以为看不到危险。
李董淮收拾完家,看到躺在沙发上的谭琍敏,他看到几次了,一直不敢靠近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很怕谭琍敏,她的一个咳嗽一个眼神都会让他紧张,这样的改变让自己觉得陌生。他也想过,就算李凌冬真的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不理他?骂他打他?她还能怎么做?这些他都可以承受,就像今天承受谭琍敏的那几拳一样。疼真的疼,但是他愿意挨着。
他担心的是被抛弃,他是一个人长大的,父母的离婚让他早早懂得被抛弃是什么感觉,李桂芝嫌弃的眼神,每每出现在他的梦里,特别是最近,他的噩梦都是李桂芝或者谭琍敏或者李凌冬用那种轻蔑鄙视的眼神看他,然后转身离开,而他却像一棵树一样,定死在原地动不了。她们走的决绝,自己痛苦万分。
谭琍敏要离婚是不要他了,孩子们知道真相也会不要他,他成了孤家寡人。他常常一个人在书房里撞墙,用圆规的尖角戳自己的大腿。
“睡吧。”李董淮鼓起勇气过来。
谭琍敏坐起来,她躺够了,恢复了情绪,又成为了那个冷静果敢的自己。
她抬眼看着这个男人,40岁。保养的很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几岁,国字方脸,不像现在的小鲜肉都是瓜子脸,但是却比小鲜肉更有一种稳重的感觉。达不到浓眉大眼的标准,但是五官很周正,嘴唇偏薄,长年的板寸显得成熟稳重老练。他不是没有上进心,只是他只喜欢打工,梦想的成就就是做企业高管。她曾经也理解他,觉得男人追求事业忽略生活也正常,直到发现他可以忽略自己生病,却可以连夜开车去给李桂芝送药,她才开始心寒,原来是自己不值得。她或委婉或直白的话语甚至到了争吵,也求不来他对自己的关心。
可这一个月,这个男人的转变谭琍敏也是看在眼里的。
“你什么时候在家里按的监控?”
“以前就有。”
“你监视我?”
“你不配被监视。”
“啊?”
“你就算找小三也不会蠢到往家里带吧?”
“我没找小三。”
“王玫萱呢?”
李董淮吓死了,谭琍敏竟然知道!!!他差点给谭琍敏跪下。
“我给了她两万,我们没关系了,都是为了做大能的单子。真的。你相信我。你是为了这个才和我离婚的?我保证,我们已经分开了。真的,你相信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联系她。真的,你相信我,就这一次。”
“好。”谭琍敏淡淡开口。自己也一样,干嘛还要去怪别人。
李董淮如临大赦。
“睡吧,好不好?”李董淮又在劝谭琍敏。
谭琍敏恢复过来,迅速整理了思路,现在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两个孩子的假期谁照顾?”
“你什么时候辞职?”
“辞职?”
“不然谁带孩子?”
“我再想想。”
“不要想了,就是你辞职。”
“我还是有机会的,我打算去开发地州的户。”
“地州?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带着两个癫痫的孩子在昆明?”
“只有一个。”李董淮小声说。
“韬韬是没确诊而已。”
“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这是你要补偿孩子的。你欠他们的。”谭琍敏直接说了出来。
周一,李董淮还在头昏脑涨,昨晚一夜没睡好,那一句“你不配被监视”把他的自尊心打落了尘埃。还有那句“你欠他们的”,就像一个魔咒,还有辞职的事情。怎么办啊?
谭琍敏在家照顾孩子,她不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在家。早上听到李董淮起床,她又起来和他说了辞职的事情。
“我不想辞职。”
“不辞职谁管孩子?”
李董淮想让谭琍敏辞职或者请假,但是不敢讲。他觉得谭琍敏赚的没有他多。
“你的工资也养不了家啊?”
“你以为我不赚钱?”
“我先上班去了。”他慌忙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