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痫大发作。”终于有一个好心的护士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癫痫?”夫妻两人同时惊呼。姐姐刚才还好好的,只是说胸口疼。他们一直在担心弟弟,一直昏迷不醒,现在姐姐开始癫痫?
癫痫是有可能会伴随终身的疾病啊!
李凌冬才15岁,她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如果李秉韬一直不醒,成植物人又怎么办?
谭琍敏全身发颤,身体僵硬到无法呼吸。她梗着脖子,慢慢的转过头来,盯着李董淮。眼神从慌乱害怕变成了狠厉仇恨。如果不是这个人,她的人生不会一团糟,如果不是这个爸爸,孩子能不会受这样的伤。
她慢慢把手从他的胳膊下抽出来。坐直了身体。她内心的无助无人可以理解。她抱着那床带血的被子,血迹染了她一身,自己孩子的血。她生他们时,血迹代表着喜悦,现在的血迹却代表着一个无底深渊。
她准备了6年的离婚,打算在女儿上高中后再提出,被李董淮的一辆车提前了计划。现在计划全盘失控了。
医护人员忙乱的身影,和夫妇两木楞的呆坐成了对比。身边李董淮跪了下去,朝着孩子病床的方向不断的磕头。从谭琍敏把手从他胳膊下抽走那时候起,他就明白,他完了。他成了这个家庭的罪人。永远洗脱不了的罪。
主治医生出来了,护士拉起了李董淮,在医院的走廊里面磕头,影响不好。
“女孩的癫痫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没有。”
“你们双方家族有没有癫痫史?”
夫妻两对视一眼,“没有啊。”
“孩子的头有没有收到过外力冲击?”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上。
“两周前,她可能被打到过头。”谭琍敏说。
李董淮懂了,两周前,是自己打谭琍敏那天,难道他打了孩子的头。
“你怎么……”他突然说不出去了,他怎么能去怪谭琍敏?
谭琍敏依然冷冷的看着他,他看到了恨。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她拉着医生的手。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孩子。
“女孩先做头部的检查,刚才开了单子了。你们快去缴费。”
“男孩呢?男孩醒了吗?”
“男孩还没有清醒,但是体征平稳,给他点时间。他的头部检查已经做了,两个小时后看结果。只是没想到女孩会出问题。”
“救救孩子,求求你们。”李董淮又跪了下去。拉着医生的手,哭着,求着。
谭琍敏迅速拉走了单子去缴费,她不想看到李董淮,她也开始觉得恶心,一阵阵的想吐,不知道是不是晕车了。
医院里面人来人往,她突然想起来,可以用手机关注的缴费啊!浪费了多少时间啊。谭琍敏懊恼的很。
回到抢救区,李董淮马上问“钱交了吗?”
谭琍敏没说话,不想理他。
“是不是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他拿出了卡。
“不要。”
谭琍敏操作着手机缴费。
护士拉着李凌冬出了隔帘,他们终于看到孩子了。
李凌冬眼神涣散,空洞的望着前方。身上的监视仪器已经撤下了,一会要去做ct等很多检查。护士问钱交了吗?看过谭琍敏的手机支付凭证。她带着他们开始往放射科走。
“凌凌。”谭琍敏呼唤着孩子的名字。李凌冬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看了过来。她的手心全是汗,头上也是。她一个瘦弱的女孩躺在推车上显得可怜而无助。
谭琍敏心疼的要死,但是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能让孩子看出来自己都紧张。
“没事了,宝贝,我们在医院,有什么病都能医好的。”她努力的对孩子展示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刚才以为我要死了。”李凌冬说的很轻,眼睛微闭。她知道自己难过,自己出事了,癫痫发作的瞬间她是没有记忆的,但是她清醒过来后,全身肌肉的紧张和医护人员的眼神告诉她,自己出事了。
她听到了“癫痫”两个字,她有个同学就有癫痫,她看到过他发病时的样子,口吐白沫,不断抽搐,还会发出怪异的叫声。大家都疏远他,老师虽然一直教育他们要友爱。但是大家还是害怕他。
难道自己刚才也是这样一副丑模样?她想哭。但是哭的力气都没有。
妈妈的手很凉,拉着她湿漉漉的手不舒服,但是她不想放开,这个是一个纽带。她还活着的证明。
一圈检查下来又是一个小时。李凌冬感觉饿了,他们都没有吃晚饭。
李秉韬已经昏迷两个多小时了,检查结果也还没出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听说女儿饿了,李董淮去买吃的,还专门问了医生女儿能吃什么。他想要逃离这里,谭琍敏的眼神像要杀人。他如坐针毡。
虽然谭琍敏没有骂他,甚至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但是她冷漠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医院门口,他买了一包烟,他很少抽烟,但是今天他必须来一根。所有的烦恼如果能随着烟圈飘散多好。
医院永远不愁源,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愁苦。
李董淮买了米线送进去,谭琍敏只吃了几嘴,她的胃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米线不合胃口吗?我再去买。你想吃什么?”他讨好着谭琍敏。他甚至卑微的弯着腰。
他想好了,如果谭琍敏还是要离婚。他就同意。他净身出户,都留给他们,两个孩子都给她。但是他一定会帮着她养孩子。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他的下半辈子将是一段赎罪之旅。
“我胃疼。”
“那要不要稀饭?”
“好。”
自己不能倒,两个孩子还在里面。她的全部生活支撑,她人生全部依赖都在里面。
她不能倒,不管现在多恨李董淮,都不能吵架,她需要他在这里,两个孩子,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刘宏斌送来的东西有很多,幸亏还有一个暖手器,她找到电源在充电。听着电流的嗡嗡声。她觉得自己开始活过来。从小母亲对她的培养就是不怕苦难,直面问题。是不是应该给母亲打个电话呢?她开始整理思路。
另一边,警察去江陵城的家没抓到人,只能暂时扣留李桂芝。他们赶到医院录口供的时候。正碰上他们在吃饭。警察也是个累人的活。高警官也不嫌弃,直接把刚才谭琍敏刚才吃了几嘴的米线吃了。
“这小子怕是跑了,不过你要担心,现在的社会都是联网的,我们会发协查的,应该很快能抓到他。”
抓回来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已经受伤了。但是江陵城这次一定会被判刑。谭丽明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起诉,还有李桂芝。
“我会起诉,还有李桂芝。”她无法把这个人称呼为妈妈,这个称呼她不配,她对于妈妈这个称谓就是一种亵渎。
“好,我支持你。”现在不论谭琍敏做什么?李董淮都会支持。李董淮说完又低下了头,歪着脖子,头偏向一旁,他现在都不敢正视谭琍敏的眼睛。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电梯里,李秉韬和他在一起时的样子。
原来孩子是怕自己才会这样,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悔恨啊,可惜太迟了。
他回忆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生活,每一次谭丽敏都说的对,是自己都没有听她的。
他早点关心下谭琍敏,他们的婚姻不会出问题,他不要听李桂芝的挑唆,谭琍敏就不会受委屈。还有车,还有很多事情……
难熬的两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一点好消息。李秉韬的头部扫描没有问题,没有淤血。就是一个外部水肿,但是脑震荡的昏迷一般就是半个小时。他这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所以还要观察。医生说可能是脑震荡的嗜睡。
他们可以进去看李秉韬了。孩子小小一只,身上还插着监护仪的电线。平稳的呼吸就像睡着一样。一块蓝布隔着的另一边是姐姐。她被推进去的时候,一直叫着“小韬韬,小韬韬”。
“小韬韬还在睡觉,你不要叫了好好休息,宝贝,我们守着你们,你睡一会。”
“妈妈,我冷。”
“我把暖手宝送进去给你。”
“我再去买一个给你。”李董淮说着就要走,他想忙碌起来,不想这样干坐着,不敢和谭琍敏共处一室。
“等一下,我列个单子给你,你开车回家去拿,还有给刘宏斌车钱。”谭琍敏安排着。
他们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医院了。
急救室应该就是一晚上,她在看着自己列表里的人,她是做保险的。和各个医院都打交道。她要看看有没有熟人能帮上忙。
刚子呢?她已经两天没进Soul和他聊天了。谭琍敏对他的信任,甚至大过了对李董淮。她应该也问问刚子有没有熟人。
李董淮安静的待在旁边,身体微俯,靠近李秉韬的脸,他轻轻的蹭着儿子的额头。这样亲密的动作,在他们父子两之间上从来没有的,哪怕小时候,李董淮也觉得这个孩子太闹,他不喜欢。可现在,他多希望孩子能睁开眼睛叫他一声“爸爸”。
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儿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