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
京都里早早热闹起来。
十里花灯街，月照星明，虽夜却犹如白昼。
尤其是富贵人家和宫门前主街，一片火树银花，光明夺月。
萧玉准备出门赏灯，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
“王妃，不好了！锦侧妃小产了！”
这灯看来是赏不成了。
原本在钱素素屋里的谢谨听了下人汇报，气得摔了茶杯，阴沉着脸来到锦绣院。
屋里人影憧憧，下人们脸上一片慌乱。
这已经是第二次锦娘小产！
“回王爷，锦姨娘在门口摔了一跤，就见红了，扶着她的丫鬟也摔得不轻。”
刁嬷嬷正跪在地上回话。
萧玉发现，有人走到门口时还有些站立不稳，于是走过去蹲下身子细细查看，发现地上明显被人抹了油，显然是事后匆忙清理过，还留有一些痕迹。
这样光溜溜的地面，任谁走过去都是站立不稳，就别说是锦娘这怀着身子的人。
“这地上应该是被人抹了油。”
谢谨闻言，过去一看，眸子不由深了深。
“是谁这么歹毒！杜管家，给我查！查出来我要了她的命！”
屋里，锦娘也听到了，哭得撕心裂肺，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落胎了，刘大夫说了，这胎落了，她今生再没机会做娘了！
“王爷！您要给臣妾做主啊！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因此，她所有的恨意都在哭声里！
她恨自己无能，为何这么小心谨慎还是防不胜防！
她恨自己护不住孩子，也恨命运的不公！
这个孩子的失去，彻底将她打垮了！
不多时，杜管家过来汇报，锦绣院一名洒扫丫鬟在房里上吊身亡，很明显是畏罪自杀。
与此同时，钱素素那里，谢谨连府兵都派了过去，就怕她也有个闪失。
谢谨看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玉。
“是不是你做的？”
萧玉定定看了他一瞬，蓦地冷笑。
“王爷，说话可要有凭据，我为何这样做？这样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吧？”
谢谨心里在思考萧玉说的话，可府里除了萧玉，还有谁会有这种动机呢？钱素素已经有了身子，肯定不可能，梅红也更不可能。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目光来回较量。
“还是说，王爷想让我担了这罪名？可是，真正的凶手若逍遥法外，未来你再有几个孩子，都会是一样的下场。”
谢谨闻言眼神微眯，危险的光芒闪烁不定，萧玉的话提醒了他，若要让她为钱素素的儿子让位，似乎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可萧玉说得也对，想来她也不会坐以待毙，若真正的凶手他不清楚，哪怕是钱素素的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杜管家，好好查查，那个丫鬟接触过何人？一定要将幕后之人找出来！”
杜管家将后院的下人都集中在一起，一个一个单独审问。
刁嬷嬷眼睛转了转，支支吾吾说起一件事。
说是前段时间这个丫鬟无意中打破了锦侧妃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当时锦侧妃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那丫鬟苦苦哀求，还说自己娘急着用钱，可锦侧妃没同意。
会不会是她怀恨在心，实行报复？而后又觉得是死路一条，这才畏罪自杀？
谢谨听了刁嬷嬷的话，又问了锦娘，都说有这回事，可仅仅因为这个就报复主子的丫鬟，最后还自杀了！不是说她娘急着用钱吗？还会自己去死？
极有可能是故意为之，被人收买了。
“这后宅之中，你是掌家人，出了这等事，你也难逃其咎……”
“王爷……”
萧玉忽然凑近谢谨，谢谨猝不及防下意识将身子往后一仰。
“钱素素如今怀了身子，你是不是想我让出正妃之位，以便她的孩子一出生将成为嫡长子？”
见谢谨神色晦暗不明，萧玉撤回身子闲闲地拢了拢鬓发。
“让我猜猜，王爷是想休了我？还是杀了我？又或者想借这件事给我安个罪名，让我名声烂个彻底？”
谢谨忽地笑了，眸色深深浅浅地含着一抹狠厉。
“既然你都猜到了，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选。”
萧玉柔柔一笑，总算不装了，这才是谢谨。
“王爷也猜猜，我想要什么结果？”
“本王不用猜，主动权在我手上，由不得你！”
“王爷错了，妾身不才，正好知道这件事的凶手是谁，若王爷一意孤行，我也不介意两败俱伤，王爷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若钱素素肚子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觉得外人会怎么想？”
“你威胁我？”
谢谨猛的探身，欲抓住萧玉脖子，却被玉颜一只手架住他的胳膊。
“王爷，请管好你的手。”
谢谨见玉颜身手不俗，诧异一瞬，阴冷的笑浮上脸颊。
“没想到你身边竟然放着一个会武的丫鬟，怪不得有恃无恐！可你别忘了，这里是瑞王府，你若想全身而退，恐怕很难，后宅之事，你身为瑞王妃，你觉得旁人会不会觉得你这个瑞王妃容不得人？”
“我若容不得人，你这两个侧妃能安全进来？还能怀上子嗣？我如今已经这样了，我还在乎什么呢？王爷在乎的事是不是比我要多得多？我方才说的话，希望王爷好好考虑考虑。”
谢谨咬牙切齿，盯着萧玉像不认识她一般，“你如今变得真是面目可憎。”
“拜你所赐！我只是和你商量，若是你我好好协商，最好不过，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谢谨忍不住轻斥一声，“翻脸无情？这话你也配说出口？”
萧玉的脸已经冷了下来，跟谢谨扯这些没用的，已经让她有些厌烦了。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谁动的手，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想想也是，谢谨，你的第一个孩子，是你自己亲手杀死的，这个孩子，虽说与你无关，可你难道不是源头么？”
谢谨脸色微变，这么隐秘的事，她竟然知道！
“你利用锦娘敛财，却害她前后两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如果她知道了，会如何？你的钱袋子还保得住吗？锦娘可是个摇钱树啊！”
听到这里谢谨已经动了杀心。
“你知道的不少，若是本王的王妃暴毙而死，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吗？那就可惜了，我一条命而已，可我若死了，你的这些事也会公之于众，王爷今后还要不要做个人呢？太后虽然病重，眼下还能为我做主一二，我在萧家虽然不算有地位，可我的兄长，萧望也会一惜一切为我报仇，多一个敌人可不是件好事！王爷不妨好好想想！”
“王爷千万别动杀心，我怕你杀了我，却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萧玉！你这个蛇蝎妇人！真是心肠歹毒！”
听了谢谨的咆哮，萧玉蓦地笑了！
“谢谨，你过奖了！我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你所起，是你处心积虑，是你负心薄幸，你要是够狠，当初便可以同我一刀两断，却虚情假意直到大婚，我真是看不懂你，你隐藏这么深，究竟是为什么？”
说到最后，萧玉的声音很轻，轻到谢谨下意识想逃避，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他心里最隐秘的心事。
他突然有些后悔，萧玉会不会察觉了什么呢？若是如此，当初他那一丝不舍和贪念，会不会太妇人之仁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