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一瞪，“你什么意思？你说我虐待她了？”
迟欢面色平平，语调也平直无波。
“不好意思，我对你们的婆媳矛盾不感兴趣，只是有点好奇，您真的关心您的孙女吗？”
“你懂什么？我当然……”
“自从可心住院以来，我每日都来，回回都能看到金太太陪在病床前，有时候金先生也在，但唯独没有见过您，今天还是第一次。”
老太太面色微变。
“她是当妈的，自然应该陪着，难不成让我这个老太婆一天到晚守着？”
迟欢点点头，“是啊，所以可怜天下父母心，当母亲的就活该伟大，明明已经付出全部，全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当真是可怜。”
“你——”
“女儿生了病，是父母都不愿意看到的，金太太身为人母，比任何人都心痛，这段日子衣不解带地守着，照顾着，吃不下睡不着，急火攻心才会晕倒。”
“她只是您的儿媳妇，不是女儿，所以您不心疼也正常，但躺在病房里的可是您的亲孙女，她这会儿身边没人，您不去守着，反倒在这儿打骂起来，还往金太太的心窝上捅刀子，这是什么道理？”
迟欢连番的话，不经大脑地说出来，看似平静，实则带着几分怨愤。
旁边的小护士生怕事情闹大，拽了拽她的袖子，朝她挤眼睛。
迟欢也知道，自己过界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看着刚刚被婆婆打骂的金太太，她恍惚间想起了母亲。
小时候的她，也曾目睹过母亲被奶奶刁难。
看着金太太的泪水，她就想到了母亲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转过身背着她偷偷抹泪的画面。
叫她怎么忍得了？
“金老夫人，抛开别的不说，你在得知孙女昏迷不醒后，见到我打我骂我，甚至让我赔命，我都能理解，但你张口闭口，就是让我赔得倾家荡产，字里行间都是钱，我就不理解了，你孙女还生死未卜，你的眼里就只有钱？”
老太太被她诘问的回不上来话，脸色铁青。
“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医生，就是这么跟病人家属说话的？你们医院管事的呢？把他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迟欢凉凉一笑。
“好啊，您尽管去，反正我已经被停职了，也不怕再多一桩投诉。”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她连工作都快保不住了，还怕什么投诉？
在医院接触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
窝囊气早就受够了，今天就当她任性一回。
老太太被她无所畏惧的样子弄得懵了下，抬手颤颤微微地指向她，脸红脖子粗地就要破口大骂。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儿子呵止了。
“够了！，妈，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嫌不够乱？您若是没事，就去守着可心，若是不想帮忙，那就回家去！”
老太太一怔，看着儿子一脸震怒，面色变了几变，到底是收敛了几分，气得哼了声，转头摔门就走。
病房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金先生转身看向迟欢，眼神复杂难辨，到底说了一声，“刚刚……多谢。”
也不知具体指的是哪一桩。
是抢救了他的妻子？还是帮他出面维护金太太，说了他不好直说的话？
迟欢没有得寸进尺，只淡声道，“不必，说到底是我多嘴，您不生气就好。”
金先生摇摇头，话锋一转。
“但我女儿的事情，我的确咽不下这口气，我带她来你们医院，是看中你们的医术，是你信誓旦旦，说有把握做手术的，可现在我女儿病情却突然恶化，连手术都进行不了，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迟欢浅吸一口气，一秒正色。
“金先生，金太太，不光你们咽不下这口气，我也一样，我今天既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就不怕你们的责难，即使抱着被家属打骂的风险，我也想要看一看可心的情况。”
金太太和金先生闻言皆是一怔。
“从医这些年，我对病人和家属说出的每句话，都是有依据的，做出的预测也都在我的可控范围，我接下这个病例，是因为我信任我的医术。”
“虽然我知道空口无凭，但我始终不认为，是我开错了药，可心的病情忽然恶化，的的确确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想来问问你们，可心在昏迷之前，都有什么异样。”
顿了顿，她轻抿了下嘴唇，神情无奈却坦然。
“我这么做，固然有为我自己正名的目的，但更重要的，是我既然收治了可心，就要对她的生命负责，她还那么小，还有漫长的花路要走，不该被这个病毁掉。”
一番话说完，金先生一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金太太更是泣不成声。
忍着哽咽，金先生终是开了口。
“可心今天一早精神还好好的，但就在输过液后，忽然……”
话音未落，病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吴妈惊慌失措地闯进来。
“不好了，先生，太太，小姐她……她脑血压忽然飙升，心律失常，现在被推去抢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