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一丝留力,阔可敌厥鹿往叶无坷心口刺的这一刀果断直接且凶狠暴力。在刺中叶无坷心口的那一瞬间,阔可敌厥鹿心中也突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来。和他性格这么像的人,以后只怕都不会再遇到了。那一刀是实打实的刺中了,叶无坷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可是人在刺中敌人心口的那一刻,当然会有所放松,一直紧绷着的警惕在这一刻,会不由自主的松开。一刀刺中之后的半息,叶无坷一脚踹在阔可敌厥鹿的裆部,这一脚踹的势大力沉,直接把阔可敌厥鹿踹的离开地面。紧跟着翻身起来的少年,助跑了几步之后飞起一脚又踹在阔可敌厥鹿的后腰上,那离开地面的黑武世子再次离开地面,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在这一刻才开始后悔,都已经那么明确这宁国少年与他相似了,为何就不想想,那家伙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件宝甲为何刚才那一刀,不是朝着脸戳下去然后阔可敌厥鹿又醒悟过来,就算朝着脸戳下去,最多也就是让那个家伙早些暴露装死的事罢了,一样杀不了他。他重重的摔在黄沙上,这种人竟然能强忍着裆部的剧痛一翻身就朝着叶无坷打出数十根飞针,在他的胳膊上还有一个腕弩,精巧且有效。电光火石之间,他确信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在他打出腕弩的瞬间就看到一把伞,一把看起来就不防水的伞。几十根犹如铁钉一样的飞弩打在那把伞上发出很清脆的声音,所有的飞弩都被拦了下来。可趁着这个机会,阔可敌厥鹿迅速的爬起,在起身的同时抓了两把沙子往叶无坷那边一洒,挡住飞弩的叶无坷刚要把伞收回的时候,沙子迎面打来,叶无坷又把伞撑开。这短短片刻,阔可敌厥鹿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十几步远。叶无坷心说这家伙真的是天赋异禀,比余百岁还要天赋异禀,那一脚有多大力度叶无坷自己还能不知道就算是铁的应该也被踹瘪了才对。然而阔可敌厥鹿还能迈开腿就跑,这......叶无坷一边把玄机伞收起来挂在身上一边加速追上去,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叶无坷的时候,叶无坷就知道自己该佩服的不是敌人有没有天赋异禀,而是敌人真能忍,阔可敌厥鹿那张脸白的都没有一点儿血色了,而且额头上全都是汗。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还是一个跑一个追。阔可敌厥鹿心想着莫非自己真的要折在这了那个家伙为什么能中了毒都不死他看了看前边的地形,距离他安排的第二波接应的队伍至少还有几十里远,现在他完全靠的是一口气硬撑着,天知道这口气能让他撑多久,但肯定是撑不到几十里外。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那硬撑着的气其实已经在逐渐散了。越跑越疼的阔可敌厥鹿,甚至感觉到双腿之间满是黏腻,大概是流血了,而且还没少流。可就在这时候阔可敌厥鹿惊喜的发现,对面竟然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快速靠近,远远的看过去,正是他留在第二个接应地点的援兵。阔可敌厥鹿开始疯狂的挥手:“救我!快来救我!”那些黑武骑兵开始朝着叶无坷放箭,他们非但骑术精湛射术也极恐怖,那些羽箭在阔可敌厥鹿身边嗖嗖的飞过,却没有一支伤到他。叶无坷脸色微变,已经追了这么久,刚才他确实还中了毒,如果他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那他应该撤走了。然而这个执拗的少年再次把玄机伞撑开,顶着飞来的羽箭咬着牙再次拼命加速。是的,是在拼命。他吃了高清澄给他的解毒药,可毕竟体内的毒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完全解开,此时的剧烈运动,极可能让他命丧当场。然而他就是没想过回去,就是没想过放弃。仇恨都会有开始的时间,那么中原人对黑武人的仇恨要追溯到几百年前,每一次黑武人的南下都会带给中原血腥杀戮,不仅仅是大宁之前的楚,还有周。仇恨都会有开始的时间,那叶无坷对这个黑武世子的仇恨就要追溯到陆吾他们在澄潭关战死的时候,然后一直到叶无坷在不久之前亲眼看到的那么多人死在弥泓城内。咬着牙的少年顶着纷纷而来的羽箭,一步一步踏碎了黄沙猛追不舍。阔可敌厥鹿在这逃亡的一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那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拼了命的追赶,而是死亡在他身后不断的逼近。就在这时候,支援过来的黑武骑兵已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士抡起马刀狠狠的斩在叶无坷的玄机伞上,冲锋之下,骑兵这一刀的力度格外恐怖。玄机伞被一刀砍的离开了叶无坷的掌握,伞旋转着落在后边。第二个黑武骑兵看准时机,一刀朝着叶无坷的脖子扫了过来。这样的速度下,马刀扫开一个人的脖子轻而易举。可是那把刀转瞬之间就换了个主人。叶无坷一把攥住黑武骑兵的手腕把人拉下来,顺势夺下马刀后一刀抹开黑武骑兵的脖子。他抬起头往前看,阔可敌厥鹿已经被一名黑武骑兵拉上马背,数十人拨转战马保护者阔可敌厥鹿继续往北撤离,而留下来的黑武骑兵数量依然多的像是准备扑向受伤猛兽的狼群。叶无坷毫不犹豫的上了战马,用马刀拍了一下战马屁股,逆着那大队骑兵形成的洪流,叶无坷直接就撞了过去。也就是在这一刻,从他身后飞过来的羽箭就如同刚才阔可敌厥鹿身边飞过羽箭一模一样,刚要与叶无坷交手的那几名黑武骑兵纷纷坠马,那些箭精准的让人头皮发麻。叶无坷回头看,只见一群人骑马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正是他大哥叶扶摇,还有他大奎哥二奎哥,两人奔走速度依然不落马后。叶扶摇追上来之后就急切的看了叶无坷一眼,叶无坷挥刀将对面的黑武人劈开之后朝着他哥咧嘴一笑。叶扶摇看到了弟弟脸上的血迹。那一刻,叶扶摇的眼神瞬间森寒无比。“杀!”一刀一个,迎面而来的黑武骑兵根本就没有抵抗的机会,叶扶摇的横刀在黑武人组成的洪流之中,像是将水面都炸开了无数次的雷电。在叶扶摇身后,苗新秀来了,穆青川来了,杜巽震来了,那个白衣年轻人来了,那三名边军老兵也来了,威卫的人都来了,还有隋阳老鸹也都来了。这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狠狠的冲进几百人的黑武骑兵之中,而叶无坷则死死盯着前边的阔可敌厥鹿。已经追到这了,若再把那个家伙放走叶无坷一辈子都会心里难安。他不停的打马,从一侧穿出去就不再理会那些黑武骑兵,他的目标只有那个黑武世子,那个他认准了的仇人。风比之前又大了一些,前边马队奔驰之中扬起来的黄沙扑簌簌的往叶无坷脸上打,他将脖子上的纱巾往上拉起来蒙住口鼻,低着头只管继续追。叶扶摇看到弟弟竟然又追了出去,他一马当先的杀穿黑武马队之后就也不再理会剩下的敌人,叶无坷的眼里只有那个仇人,而叶扶摇的眼里只有他的弟弟。剩下的人都被数百名黑武骑兵缠住,那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最为精锐的黑武边军,这支几百人的骑兵队伍就足以让疏勒这样的小国为之恐惧。就算是疏勒动用数千名士兵,都未见得能在这荒原上抵挡住五百黑武骑兵的冲锋。好在是那些黑武骑兵也不想恋战,他们眼见着有宁人两骑脱离战阵追向世子,于是纷纷拨马,也不与宁人恋战,朝着来时方向急追。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到了夜里,风沙更大,不管是黑武人还是宁军都不得不停下来找地方躲避风沙。他们可能距离并不远,但谁也不会离开高丘背后再找人去厮杀。剧烈的风卷着沙子像是天神挥动向人间的皮鞭,能把所有人不服气的人全都打的低下头闭上眼。可是不服气的人依然还有。叶无坷和他哥哥在这黑暗之中狂风之内也走散了,原本快要追上他的叶扶摇被一阵旋风卷的偏离了方向,等从旋风里冲出来,叶无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和昏暗风沙之中。最前边,护送阔可敌厥鹿的人几次请求停下来,可都被阔可敌厥鹿拒绝,他已经彻底了解了那个对手,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宁国少年身上的狠厉是不死不休。风沙可能阻止住别人,但一定不能阻止住那个家伙。这样的夜里,连荒漠上的猛兽都缩在某个地方瑟瑟发抖,而逃亡的人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依然选择逃亡。不经历过这样场景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熬过这个夜晚有多艰难,而终于等到太阳升起风沙也渐渐小了的时候,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发现几十名护卫已经少了七八成。哪怕是他们咬着牙紧紧的跟着队伍,可还是走散了。可这也让阔可敌厥鹿松了口气,那个家伙应该也会被风沙阻拦,况且那个家伙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迷失了方向的可能比追过来的可能要大几百倍。阔可敌厥鹿长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一阵黄沙之中猛的现身,那个家伙竟然追了上来,远远的看过去,那人那马都是黄沙的颜色。叶无坷用撕下来的衣服蒙住了战马的眼睛,已经走了一夜的马显然也快到崩溃边缘。一看到阔可敌厥鹿就在前边,叶无坷将遮住马的衣服撤掉,然后催马发力,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就算提速也已经提不了多少了,叶无坷毫不犹豫的在战马屁股上刺了一刀,再次嘶鸣的战马狂奔出去。阔可敌厥鹿也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同乘一骑的黑武骑兵踹下去,也在他的战马屁股上给了一刀,剧痛之下的马儿撒开四蹄往前疾冲。不到一天之后,战马死了。十天之后,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好在是两人身上还都带着干粮,不然可能早就成了这荒漠上的两具尸体。两人一边走一边拔下身边的草咀嚼,跌跌撞撞的,还能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又两天后,他们遇到了一支商队,阔可敌厥鹿杀人抢马,叶无坷没杀人也抢了马。又两天后,抢来的马累死了。从疏勒到黑武有一千里那么远。那就追一千里那么远。终于,阔可敌厥鹿到了黑武的边城,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城下,在算计好了距离之后他停下来,他张开双臂面对着叶无坷的方向。叶无坷再往前冲一步,就进入黑武边军的弓箭射程之内。“我已经到了黑武,你注定了是我的手下败将!”阔可敌厥鹿张着双臂,拼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宁人,你输了!”而此时,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的叶无坷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抢来的那把马刀,低声的说了四个字。“战兵,冲锋!”如虎一样,狰狞着扑向那个黑武人,哪怕迎面而来密密麻麻的羽箭,少年不曾犹豫分毫。..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