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大景巡夜人 > 第334章 试紧
    女孩哭喊凄厉得像是被吊起的猫。

    但夏婶早就见惯,双手不停。

    白棉裹脚布收得紧紧的,越绕越短。

    终绕到了头,就取来箱中的针线,一针一针的缝合固定。

    密密麻麻几百针,直缝成小粽子的形状。

    然后往上套了一只鞋套。

    宫战牙齿得得作响,疼得一身细汗。

    只觉得自己的脚,像是穿进了一双烧红的铁鞋子里,鼓鼓胀胀的跳着疼。

    他这边疼得要死要活。

    夏婶却高兴得很,满意点头道:“成了,另一只。”

    随着她一声令下,重新烫脚,掰脚趾,裹瓷片。

    这地狱般的疼,又在上演一次。

    等到另一只脚包好,宫战已经是疼得连出气的力气都没有。

    女孩阿玉的嫂子也心疼,给她擦了擦汗:“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

    “忍忍以后就是无尽的福气。”

    她嫂子的劝慰并没有什么效果。

    名叫阿玉的小姑娘,正像是猫崽子一样细声细气的抽噎。

    她连哭也没有力气了。

    这时,她嫂子和侄女,才放开她。

    让她趴在床边缓口气。

    眼见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的女儿。

    她嫂子心中疼得打颤,哪个当娘的舍得亲骨肉去受这样的罪?

    可与公公交好的曾先生说过,她的儿子有些读书的天赋。

    但限于身家不出众,以后混不进读书人的圈子。

    若是女儿裹了脚,说不得能拉拢姻亲能帮衬哥哥的。

    念及此,妇人扭头去看女儿。

    却见自家女儿虽嘴唇发白,但并无什么惧色。

    勇敢的伸出脚去:“请婶婶帮我。”

    “只要好看,再疼我都受得住。”

    才八岁的女孩,跟着哥哥认了几个字。

    和她懵懵懂懂的小姑姑不同。

    这女孩聪慧的领悟到,一双小脚或可帮她登阶踏脚。

    她不想像村里的妇人,一双大脚板在田间地头操劳。

    顶着日头一颗汗水摔八瓣,还常被家中粗野汉子打骂。

    女孩阿芸满心雄心壮志,叫夏婶也高看了几眼。

    夸赞道:“是个聪明有志气的!”

    她笑着许诺道:“婶子一定给你包得妥妥的。”

    接着也是同样的手法。

    不同的是,这阿芸年纪虽小,却真的没有哭喊挣扎。

    下唇都快被她自己咬破了,却没动一下。

    夏婶见她乖顺也上了点心,给她脚心多窝了一块碎瓷。

    绑得力气也更大。

    最后几百针密密缝完。

    躺在床上的两个女孩,双脚便都像是尖角的小粽子。

    宫战是疼得喊也喊不出来,双脚发热肿胀,痛苦难以言表。

    他现在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只记得满嘴的脏话,在心里碎碎念个不停。

    骂裹脚婆子,骂嫂子,骂侄女,骂爹,骂天骂地……

    夏婶净了手,重新点起烟杆。

    床上两个女孩脚包在白棉布里,脸色比纸还薄。

    她悠然嘬了一下玳瑁烟嘴:“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女人这辈子,就得学会忍。”

    她走街串巷,见过无数人,这个忍字倒是她真心总结出的经验。

    收拾了箱子,她走出门去,又对徐家的妇人叮嘱了两句。

    留下两个小姑娘并排躺在床上。

    家中只有一人照顾,两人便住在一个房间。

    到了夜里,双脚像是被烙铁烫过的疼痛,让宫战一夜晕了醒醒了晕。

    好容易挨到天亮,刚迷糊睡着。

    徐家的妇人就走了进来。

    叫起两个小姑娘,给她们喂了点粥。

    然后硬是将两个女孩赶下床来。

    她们裹脚的年纪都大了,不比那些四五岁就开始裹的。

    须得下地走路,将脚趾脚背踩断了,小脚才能成形。

    宫战听见这消息时,心都凉透了。

    偏生逃也逃不掉,就被他嫂子赶下床来。

    可是双脚沾地,便好似踩在了刀尖上。

    女孩阿玉细声细气的哭,坐在地上便不起来:“嫂子,放开我吧!太疼了。”

    与她对应的,却是女孩徐芸。

    徐芸双手撑在床沿,却是逼着自己站起来:“小姑姑,吃不得苦以后便没有福享。”

    她说着抬脚一步一步的挪。

    在屋子绕了半圈,脚底板就现了一些血红色。

    坐在地上的阿玉,看侄女如此厉害。

    又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成蹄状的脚,伤心得直哭:“我不裹脚。”

    “我只想自由自在的走路。”

    她哭着赖在地上不起来。

    她到底是小姑子,她嫂子拿着笤帚,却不好抽打。

    再有女儿遭了这样的罪,她心疼得根本顾不上旁人。

    便暂时没管小姑子,只心疼的扶着女儿,给她擦汗。

    斜眼看还坐在地上的小姑子,忍不住心中叹气:到底是个没福气的。

    到了午间,将事情给丈夫说了。

    丈夫提着条子,便虎着一张脸硬将小姑子赶起来走。

    “你这不知好歹的。”

    一边骂,一边将阿玉像是拉磨的驴一样赶得走动起来。

    “若不是你我一奶同胞,我才不稀得管你。”

    女孩阿玉最怕她兄长,求饶也不管用,只好瘸着在屋里走。

    碎瓷片嵌进脚心,骨头茬子吱吱嘎嘎的磨。

    没一小会,屋中的青石地板上,就印上了一小圈小脚印子。

    血一股一股的淌出,洇湿了裹脚布。

    再印在地上。

    倒是真有些步步生莲的意味。

    困在女孩阿玉身体里的宫战,是罪一点没少受。

    开始他还有精神骂骂咧咧,到了后边便疼得麻木了。

    这样的日子,直持续了快两个月。

    碎瓷片剜进脚心的肉里,发炎之后便化脓。

    吃了药好些又再被赶着下地。

    宫战本以为地狱,莫过于如此。

    不料,两个月月末时,专门裹脚的夏婶又被请到了家里。

    原来之前两个月只是试裹。

    接下来,还要两个月的试紧。

    这时需要更加裹紧,将脚背裹弯。

    裹脚布解开时,看着自己扭曲弯折,满是恶臭的脚,女孩阿玉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哭声。

    不但她哭,困在她身体里的宫战也跟着哭。

    脚上了一层药,又换上更紧的裹脚布。

    女孩阿玉终于再受不住,她夜里拖着脚,偷偷从妆奁里翻出了剪子。

    一剪一剪,剪碎了裹在脚上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