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进入内城后,直接就前往了瓜尔佳宅。
石文炳和石文焯知道阿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了。
所以近些日子都请假,留在家中在阿玛的病榻前侍疾。
因此太子一家,以及雍郡王和侧福晋到后,石文炳和石文焯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上家中的男女老少,出来迎接了。
石文炳和石文焯看到面前的两位小阿哥,和小格格眼中满是激动,当即带领身后众人跪地磕头请安。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见过雍郡王,穆侧福晋。”
“见过弘晳阿哥,弘晔阿哥,两位格格。”
胤礽给身后的张锡使了个眼色。
“诸位请起。”
张锡连忙去将两人扶起来。
“听闻老爷子身子不大好。”
“今日孤带着太子妃,还有两个孩子,以及四弟和侧福晋还有宁楚格,回来瞧瞧老爷子。”
石文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里面请。”
然后一行人往主院石华善的病榻前带路。
整个瓜尔佳宅院都弥漫着凝重和哀伤的气氛,仆人们低垂着头,步履匆匆。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满是苦涩药味的屋子。
此时,觉罗氏正端着汤碗,亲自给石华善喂着汤药,时不时还替他擦擦嘴角。
石华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依然清澈。
在看到两个孙女,以及她们身边的丈夫和孩子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中既有欣慰也有不舍。
“你们来了。”
声音虽然微弱而沙哑,但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到众人的耳中。
看着病榻上的玛法消瘦得格外厉害,曾经满是威严却又慈祥的面庞,如今尽是岁月沟壑。
婉瑜强忍着泪水,快步走到玛法的床边,轻轻握住干枯近乎到了皮包骨的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玛法,瑜儿带着太子和孩子们来看您了。”
婉琳也上前几步,蹲在三妹妹的身边,跪在玛法的床前,声音干涩道。
“玛法,琳儿也带着四爷和宁楚格回来看您了。”
石华善艰难的轻轻地拍了拍她们的手,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转,放心的笑了笑。
“我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随即他又看向孙女身后的太子和胤禛。
“奴才病体无力起身,请恕奴才无法向太子殿下和雍郡王请安。”
胤礽温和一笑,安抚道。
“老爷子无需如此,您是太子妃的玛法,自然也是孤的长辈。”
胤禛也点头表示赞同。
石华善笑了笑。
“奴才如今已七十有三,算是高龄长寿之人,子孙孝顺有出息,也算不虚人间此行。”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两个孙女。”
“她们都是奴才看着长大的,都是品行良好的好孩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坏心思。”
“后宫宅院生存不易,还请两位主子日后能善待俩孩子几分。”
“若哪日她们当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两位主子不必烦心,可直接将她们打发回瓜尔佳氏一族。”
婉瑜和婉琳姐妹俩听到玛法的话,都忍不住流了泪。
胤礽看向石华善的眼神中满是认真,随即颔首保证。
“老爷子放心,孤这一生都不会负了太子妃。”
胤禛这辈子就没有得到过偏爱,心底很是触动于病榻上这位病弱老人,对孙女的一腔慈爱。
他很是羡慕自己的侧福晋能有这样的偏爱。
这一番情谊,他不忍辜负,也不愿意这位老爷子走得不安心。
所以他也认真颔首道:“老爷子安心即可!”
石华善欣慰的扯了扯嘴角,随即目光又缓缓移向孩子们,眼中是慈爱和期盼。
孩子们在太子和胤禛的示意下,乖巧地走到床前,齐声喊道:“翁库玛法。”
婉瑜和婉琳将四个孩子拉进怀里,然后又朝玛法的方向推了推。
看清楚四个孩子后,石华善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手来依次抚摸一下四个重外孙,却终究没有足够的力气。
还是丰生额眼疾手快,主动伸出双手握住翁库玛法在床边的右手。
“翁库玛法。”
他艰难地开口,“好孩子,好孩子。”
“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要听阿玛额娘的话。”
“翁库玛法希望你们都能一生顺遂无忧。”
“可惜翁库玛法看不见了,不过等到翁库玛法回到长生天身边,会日日保佑你们的。”
四个孩子乖巧点头。
丰生额和宁楚格已经不小了,自是懂得离别是什么意思,此时眼眶都有些红红的。
但双胞胎还小,还不懂生离死别,只跟着哥哥姐姐一同乖巧点头。
石华善看向孩子们身后的孙女婉瑜,眼中满是慈爱。
“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想最后和再和瑜儿说几句话。”
“福晋,我给孩子们留的东西,你去整理出来,一会儿就让他们带上。”
觉罗氏用帕子按按微红的眼眶。
“好。”
待众人都离开后,整个房内就只剩下祖孙俩。
婉瑜坐在床榻边,握住石华善的手。
“玛法,您有什么交代孙女的吗?”
石华善勉力笑笑。
艰难说道:“玛法知道你和太子在宫中如履薄冰,若是不交代清楚,玛法走得也不安心。”
婉瑜带着哭腔道:“玛法别这么说,孙女在宫里过得好着呢。”
石华善轻轻叹口气,缓缓将这两年自己琢磨的想法告诉了孙女。
“太子风华正茂威望日隆,皇上却已是知命之年,不少人会想要搏一搏那从龙之功。”
“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自己的臣子,弃自己而择新主的,这是在挑战皇权和皇位!”
“一旦这样的事情彻底爆发出来,皇帝无法制止大量趋之若鹜的臣子,他便只能打压或彻底解决,那个威胁他地位之人,因为这才是动摇他地位的根源所在。”
“哪怕这人是他最疼爱之人!”
“没有人会忍受会动摇到自己权威之人,习惯了大权尽握的上位者,更是如此!”
“瑜儿可明白玛法的意思?”
看着玛法灼灼的目光,婉瑜内心一紧。
“瑜儿明白。”
石华善心底欣慰,最后说道:“牛痘之事玛法已经交给了你大伯。”
“曾经他或许会有私心,但如今他是瓜尔佳族这一支的族长,所思所想只会为了整个瓜尔佳氏一族。”
“玛法已经将你的意思告知于他,他是个知轻重的,所以你尽管放心。”
婉瑜明白,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会发生改变,所以她不怀疑玛法话中意思。
于是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