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种压抑,又难以言喻的复杂氛围之中。
就连一向温馨有爱的毓庆宫,今日也陷入沉寂之中。
所有的宫人都行事小心,大气都不敢喘!
就连穿着,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穿着素色衣衫。
用过早膳后,婉瑜将胤礽送到祥旭门口。
看着今日很是沉郁寡言的男人,婉瑜心中闪过心疼。
她上前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朝他露出个温暖的笑容。
“今日早点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听到她说回家,胤礽心中微微一暖,也更多了几分期待。
他认真点头,然后暗哑道:“好。”
胤礽走出毓庆宫后,直接去了乾清宫。
陪着康熙处理了两个时辰的折子后,康熙才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随后康熙回到內间,换了一身素服,带着一脸肃穆的胤礽,出了乾清宫直接缓步去了奉先殿。
殿内香烟缭绕,烛光摇曳。
他们先是给先人祖宗上了柱香,然后走到里间。
仁孝皇后赫舍里氏的排位,正静静地立在那里,后方的墙上挂着她的画像。
康熙亲手摆放好贡品,望着自己元后的牌位,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心中叹息一声过后,便开始低声诵念经文,为自己的亡妻祷告祈福。
而胤礽则跪在康熙一旁的蒲团上,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对生母的深切怀念,又有对自己生辰在这特殊日子里,难以言喻的愧疚与心痛。
父子俩在奉先殿待了近三个时辰,祭奠完毕后,才都沉默不语,各自心怀重负,满是哀愁的步出奉先殿。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穿过长长的宫道,回到了各自宫殿。
康熙这一日并没有召见任何宫妃,而是独自睡在了自己的乾清宫。
后宫诸妃已经习以为常,从不敢在这日到皇上面前去献媚争宠。
否则就不是争宠,而是找死了!
胤礽怀着沉重的心情,静默无言地回到了毓庆宫。
春日的夜景虽美,却难以抚平胤礽此时的波澜内心。
他径直进了惇本殿正殿的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殿厅。
他心中闪过一丝失落,暗哑着声音轻声问张锡:“太子妃呢?”
张锡躬身道:“奴才听下面的人禀告,太子妃好像去了膳房。”
胤礽眼神有些空洞,仿佛还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之中。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奴才的禀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张锡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随即便低下了头,继续默默守在一旁。
而此时毓庆宫的膳房内,婉瑜正忙碌着。
她的脸上满是虔诚与认真。
她知道,对于胤礽而言,今日是个特殊而又敏感的日子。
既是他的生辰,又是他生母的忌日。
虽然是他的生辰,但他却从未有半点开心。
甚至因为她的生母因他难产而亡,他这一生从未过过生辰。
皇上虽然疼爱胤礽,但每年这一日,他只会带着胤礽去奉先殿祭奠仁孝皇后。
婉瑜虽然明白皇上对元后的爱重,但她却很难认同皇上的这种行为。
因为这样好像一直在提醒胤礽,都是因为你,因为为了生你,所以你的生母才会死,你的生母是因你而亡的!
这样的方式,加深了胤礽心中的愧疚与孤寂,怕是好人都得抑郁了。
再想到历史上被康熙亲自指出胤礽生而克母,长时间的压抑以及最信赖的父亲的指责,婉瑜觉得太子后期会发疯,并不是完全毫无缘由的。
生母被自己克死,周围的兄弟虎视眈眈,最疼爱的父亲也对自己产生的敌意,失去所有的他,能不发疯崩溃吗?
想来二立太子后,他应该也是认清自己的处境,所以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只想发泄了吧?
婉瑜很是心疼胤礽。
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带去一丝藉慰。
减少他内心的沉重的愧疚与压力。
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元后的忌日,不能为他大办生辰,但婉瑜还是想为他过一次简单的生辰。
她想,一碗简单的长寿面,他应该也是期待的吧?
厨房里,她精心挑选了上好的面粉,加入清水慢慢揉捏。
直至面团变得光滑细腻。
接着在大厨的指导下,她小心翼翼地切面,然后将面团擀成薄片,再切成细细的面条。
灶膛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映照着她认真的脸庞。
面条准备好后,她又准备了几根鲜嫩的青菜,以及一颗鸡蛋。
虽然比不上大厨做的丰富可口,但这小小的一碗面,都是她亲手所做,没有任何人帮忙。
这碗面,承载着她对胤礽的祝福。
当长寿面做好后,婉瑜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向惇本殿。
虽然此时已经黑夜,但殿内灯火通明。
所以进殿后,她一眼就看到胤礽脸上的孤寂与落寞。
她的心也跟着一紧,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端着碗,走到胤礽面前,然后小心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
然后轻轻上前,心疼的拥住了,此时满身孤寂的他。
突然的拥抱,也将出神的胤礽拉回了神。
感受到她温柔小心的拥抱,胤礽伸手回拥,然后轻笑问道:“怎么了?”
“咱们太子妃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婉瑜摇头,闷闷道:“没有。”
随即她起身,笑着对胤礽说:“是不是还没用晚膳?”
“我特意给你准备了晚膳哦,是我亲手做的。”
胤礽惊讶道:“你亲手做的?”
婉瑜点头。
然后示意他看身旁的桌子。
胤礽转头过去,便看到桌上有一碗面相不是特别好的素面。
白白的面条,上面有几根青菜以及一颗白嫩光滑的鸡蛋。
婉瑜到他对面坐下,将碗往胤礽面前推了推,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真心祝福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长寿面,保成生辰快乐,要长命百岁呀。”
胤礽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而这股暖流,快速升温,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将他所有的孤寂和痛苦,都烧得一干二净。
小福晋的这份心意,就像黑暗中的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黑暗。
看着小福晋满是期盼的笑脸,他也扬起一抹笑。
声音略带着微微沙哑的说:“小鱼儿,谢谢你。”
他接过碗,吃了一口面。
虽然比不上膳房大厨的手艺,但他觉得这是他这一生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原来这就是长寿面的味道啊。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过生辰,更是他第一次吃长寿面。
长寿面真好吃。
婉瑜看他一言不发,吃的狼吞虎咽,一点都没有往常的用膳仪态。
以为他是真的被饿到了,婉瑜连忙说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不够吃的话,我再让膳房,给你准备些吃食过来。”
胤礽却是眼眶有些微微泛红的摇头。
“不用。”
“有这碗长寿面就够了。”
“我很喜欢。”
“小鱼儿手艺很好!”
婉瑜宠溺道:“那以后每年你的生辰,我都亲手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好!”
胤礽迫不及待的,认真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