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循循善诱地引导着“荆棘鸟”慢慢道出心底症结所在。

    因为她知道,抑郁症的根源大多深植于原生家庭与个人成长经历。

    那些或隐秘、或惨痛的过往,如同沉重的枷锁,禁锢着患者的心灵。

    在过往漫长的工作历程中,景钰有了诸多发现:

    许多患者,很多患者在童年或者少年时期,都有过被抛弃的经历。

    甚至一些已经成年的人,内心深处仍残留着,幼年时的创伤阴影。

    果不其然,“荆棘鸟”的故事也如出一辙。

    女孩那头似乎在努力调整着呼吸,像是要积攒勇气,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将心底最隐秘、最伤痛的往事袒露给陌生人。

    景钰很有经验,极少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倾听,手中的笔,记录着一个个关键要点。

    “我来自北方的一座小城,从我记事起,妈妈从事的就是那种……特殊职业。”

    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羞耻与痛苦,

    “我和哥哥,没见过爸爸,也根本不知道爸爸是谁,说不定,我们俩都不是同一个爸爸生的……”

    说到这儿,她的话语微微哽咽。

    景钰心中一紧,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专注聆听。

    女孩接着说,她妈妈年轻时,在南方结识了一个老相好,这个老相好是个靠算命招摇撞骗的神棍。

    也许是对生活绝望,又或是别的,妈妈竟然哀求那神棍帮忙,求他帮女儿谋个好的出路。

    而那神棍,还真就想出了一个所谓的“妙计”。

    “他跟一个富豪说,我的生辰八字旺那富豪,只要收养我,富豪的生意便能蒸蒸日上。”

    女孩的语调愈发低沉,满是自嘲与悲哀,

    “然后,妈妈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把我像个物件一样,送给了那个人……”

    听到这儿,景钰已经知道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间悲剧,而女孩的苦难,似乎还远未结束。

    “荆棘鸟”仍在继续讲述:

    “富豪对我挺好的,让我吃穿不愁,锦衣玉食地长大。他花了大把的时间、金钱,把我包装成名媛,我再也没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无论是钱,还是爱,他都毫不吝啬地给我···”

    女孩的语气里有一丝曾经的庆幸,可更多的是如今的迷茫,

    “他很早就跟我说,要把我打造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为他所用。那时的我,甚至还挺开心,觉得能帮上他的忙,他就是我的信仰啊……”

    听到这里,景钰明白了:

    在那样特殊的成长环境中,“荆棘鸟”从未意识到,他们之间这种看似亲密的关系,实则隐藏着深深的畸形与扭曲。

    “直到……”

    女孩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像是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直到我遇见的人越来越多,经历的事情也越来越繁杂,我渐渐累了,不想再跟别人逢场作戏,只想回到他身边,可他……他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讲到此处,女孩的话语卡在喉咙,再也说不下去。

    景钰柔声说道:

    “没关系的,咱们先歇一会儿,你去倒杯水,慢慢喝几口,平复一下心情,不用着急,我会在这儿等你……”

    足足过了一分钟,那端才传来“荆棘鸟”微弱且带着一丝试探的声音,她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矫情?”

    景钰不禁微微一愣,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也”字。

    她心中瞬间明了,看来在女孩的生活里,定是有人对她的痛苦置若罔闻,甚至轻蔑地认为她这是无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