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日殿下得偿所愿,该知天下之重,社稷苍生,须得殿下以清明正道待之,方得安邦定国,泽被万民。”

    这是江浔第一次同赵元烨说这样的话,这个“得偿所愿”的份量,实在太重太重。

    赵元烨听懂了。

    他攥紧小手,眸光坚毅,重重点了头。

    江浔见状,面上正色缓缓散去,随即温声道:“既如此,殿下自今日起,自即刻起,便只做一无所知,不动声色,可否做到?”

    “能!先生,烨儿可以!”

    赵元烨急忙应声,坐得笔直笔直的,以期借此让自己尚显稚气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江浔看到此处,竟弯了嘴角。

    他那般守规矩的一个人,第一次伸手探过矮案,轻轻摸了摸赵元烨的头。

    “殿下,放轻松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温热的手掌落在头顶上,赵元烨先是一愣,随即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这是先生第一次摸他的头。

    母妃说,先生是父王生前最最看重的臣子,是良朋挚友,是整日整日挂在嘴边的好兄弟。

    昨夜得知襄王叔对他的疼爱都是假的,他如此惶恐,如此不安,硬生生熬到了天亮,便迫不及待来寻先生了。

    人世间不该只有尔虞我诈的,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在江先生处得到了最温柔的回应。

    想到这里,赵元烨小嘴抖了抖,试着朝江浔伸出手去。

    江浔心头一软,很是纵容地冲他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见赵元烨从矮案的另一边冲过来,带着哭腔一头扎进了江浔的怀里。

    “先生!”

    他到底还年幼,昨夜的冲击除了带给他成长,还有怀疑与惊慌。

    他捏着小被子,竟一夜不敢闭眼,却又担心扰了守在一侧的母妃,连翻身都轻轻的。

    此刻,伴随着低低沉沉的呜咽声,他终于是发泄出来了。

    江浔感觉到赵元烨的小手臂那样紧地搂着他,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怜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宽慰。

    匆匆赶来的太子妃一脸担忧,却被早就守在檐下的蔺老笑着拦住了。

    蔺老朝里指了指,太子妃侧耳一听,小皇孙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可很快又止住了。

    半晌,江浔从内室走出,瞧见太子妃,急忙躬身行礼。

    太子妃冲江浔点了点头,在嬷嬷的陪伴下迫不及待走入内室,却见赵元烨躺在床榻上,盖着锦被,已然睡得香甜。

    江浔不曾在御苑用午膳,辞别蔺老后,便回了安阳伯府。

    东风早一步就等在了伯府门口,一看自家少爷的马车来了,急忙迎上前去。

    西风瞧他背着个书箧,好奇道:“东风,你后头放了什么?”

    东风瞧着像个读书郎,闻言稍显得意地掂了掂书箧,压低了声音笑道:

    “这些......可都是少爷娶少夫人的本钱!”

    二人相视揶揄一笑,江浔已经抬步朝里走去,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从上次,安阳伯夫人寻死醒来后,听松院的所有黄符、铃铛还有佛幡都被卸下拿去烧了。

    可是这些时日以来,江浔依旧多住在蔺府。

    东南西北风难得齐聚,这会儿另三人凑在一处,看着东风献宝般一本又一本往外拿账册,一边炫耀道:

    “我今日带来的,都是极要紧的账簿,可不要以为咱少爷就这些家底。”

    “钱生钱呐钱生钱,瞧瞧,这就是为商之道!”

    江浔任由他们在一旁贫嘴,自己则里里外外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