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太医无数,他们存在的主要任务便是服务贵人权臣们。

    各宫娘娘互相皆有各自固定的太医,左院判夏显逸则以良妃、太子殿下为主。

    太子的人暗中递话至他面前时,夏显逸背起医药箱疾步走,对他人也只是道一句例行去太子府给殿下请平安脉。

    一上马车,夏显逸镇定的表情立刻稳不住,忙追问传话的小侍从,“可是殿下受了伤?”

    侍从摇头回道:“夏太医,小的不知,殿下只命小的以最快的速度让夏太医赶过去。”

    侍从的话刚说完,夏显逸便察觉到马车越来越快,好似有人推住他的背,他慌忙伸手扶住一旁的车厢壁,勉强稳住身形。

    如此紧迫,想必殿下是受了大伤!

    夏显逸看了看自己带上的药箱,一时之间竟有些懊恼,也不知药箱中的药,够不够用。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路疾驰,在某一刻一个大转弯,像是突然间拐进了一条较为隐秘的小巷。

    “吁——”

    马车停住。

    夏显逸捂着突突跳的心口,第一次坐这么快的马车,他这把老骨头险些招架不住。

    他喘了口气,问:“到了?”

    “夏太医,还未到。”侍从掀起帷幕,恭敬道:“还请夏太医移步,换一辆马车。”

    夏显逸是自宫中太医院出来,他又是太子殿下亲信的太医,自是招了不少人暗中盯着。

    这般被要求临时换马车,至今以来似乎是头一遭,但夏显逸并未怀疑,毕竟殿下受伤乃是大事,定要秘密隐瞒,以免被有心人借此使坏。

    夏显逸起身下了马车,坐上了另一辆外观瞧起来较为普通的马车。

    刚坐稳,马车缓缓起步,再如前一辆那般,疾驰飞奔。

    夏显逸熟练地扶住车厢壁,殿下受伤十万火急,理应快一些到。

    再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不等侍从掀起帷幕,夏显逸已是起身急急走下马车。

    一抬头,眼前就不是熟悉的太子府大门,而是全然陌生的——谢府?

    京城什么时候出了个谢府了?

    夏显逸刹那间愣住,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许多个可能性,譬如,他这是被歹人使了伎俩,要抓他严审撬话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谢府的门打开了,一道身影自里头跑了出来。

    “夏太医,您怎的站着不动呢?”赫凡听到马车声,赶紧出来迎接,来到他的面前。

    赫凡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半是扶半是拉的,“夏太医,情况紧急,您快快请进。”

    夏显逸看到赫凡,瞬间安心了,幸好自己不是被人歹人诓了去。

    他跟着赫凡走,一边问:“殿下怎的了?可是流血?或是昏迷?”

    赫凡拉着他跨进谢府门槛,答道:“不不不,不是殿下,殿下无事,但是,夏太医,接下来没有殿下,只有谢公子,您也暂且不能是夏太医,得是夏郎中。”

    “啊?哦……啊?”夏显逸脑子缓了又缓,还是没能理解,只理解了“殿下无事”四个字。

    “说来话长,小的便不说了。”赫凡道:“夏郎中只需记得,殿下是谢公子。”

    经过厅堂,走过雨廊,厢房就在前方,赫凡没敢再细细解释,提高声音道:“公子,公子,夏郎中来了!”

    直到止步在厢房门口,夏显逸脑子还是懵的。

    赫凡朝他弯腰,做出“请”的姿势,道:“夏郎中,请进。”

    夏显逸握住药箱的背带,小心翼翼地踏入厢房内。

    他不敢乱瞄,只在走进里面时,大致扫一眼太子殿下的位置,以及里头还有什么伤患。

    只这么一眼,夏显逸心跳突突,比方才坐马车还要快。

    殿下竟与一名女子,共处一室!

    这事皇上可知?

    良妃娘娘可知?

    其余人可知?

    看情况好像知道这一情况的人并不多,否则这里怎会是谢府。

    夏显逸心情不上不下,手微微颤抖,对着太子殿下作揖行礼:“谢公子。”

    谢景昭站在床榻边,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轻启薄唇,道:“有劳夏郎中帮她看看。”

    “是。”夏显逸将脉枕拿出,再缓步上前,视线不敢往上,来到床榻旁屈膝,低着腰对床榻上的女子诊脉。

    苏窈躺在床榻上,微微抬眼瞧着这位郎中的打扮,双眸轻轻地眨了两下,疑惑问道:“谢公子,京城里的郎中,原是这般穿着吗?”

    在苏家村时,称得上“郎中”这一称呼的,聊胜于无,到京城中,苏窈也从未请过郎中,这是她第一次见郎中。

    是以,当夏显逸一身官服的出现在眼前,苏窈觉得京城里的郎中好生注重形象,出诊也要穿得如此华贵。

    看起来诊费就不低。

    苏窈烦恼地蹙了蹙眉,若是太贵,她怕是没银子可以给郎中。

    轻软的话音一落下,厢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夏显逸眼皮狠狠跳了一跳,瞄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现下,他是反应过来了,殿下在这位姑娘面前有意隐瞒身份。

    夏显逸默不作声,抬起另一只手给自己擦擦额角的汗。

    赫凡方才也没提醒一声,他好换身衣服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