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昭脸色黑沉,一言不发地拿过。
赫凡保持缄默,自觉麻溜地研墨。
将注释写完,末了,谢景昭拿起新的宣纸,提笔用力地写下八个大字:
多此一举,矫饰自欺。
他停笔,漠声道:“一并拿给她。”
“是,殿下!”赫凡刚要上前,蓦地,又被他制止住。
“等等——”
赫凡随之定住。
下一瞬,便眼睁睁看着他家殿下将写了八个字的宣纸揉成一团。
谢景昭闭了闭眼,压住心头的躁意。
说她多此一举,自己写下这几个字不也是多此一举,横竖以后不会再帮她费劲注释。
况且,他只当着她的面说过一次“蠢笨”,她便时时刻刻记着,还欲盖弥彰,特地把抄写的疑难字句分成三次送来。
若他再说她的不是,她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因此大哭一顿。
思及此,脑海中已然浮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谢景昭将揉成团的宣纸丢进废纸篓中,冷冷道:“去吧。”
赫凡心惊肉跳,垂首应下:“是,殿下!”
赶到太子府后门,赫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自己都分不清那是吓出来的还是跑出来的,匆匆将一叠宣纸递给冬苓,“喏,拿好了。”
“辛苦赫侍从。”冬苓福了福身子。
赫凡此刻只觉自己命苦,叹口气。
回想他家殿下差点划破宣纸的那八个大字,赫凡斟酌片刻,又是叹了口气,忍不住对冬苓道:“你同苏姑娘道,下回这些宣纸啊,一次送过来便好,莫要分成几次。”
赫凡没敢说殿下有点生气的事情,借口道:“殿下就是怕我们跑来跑去太累。”
冬苓心中明了,虽然殿下对他们这些下人并不苛刻,可也绝对不会对他们贴心到此地步。
她点头道:“我会转告主子的。”
“委婉点哈,别伤了苏姑娘的心,殿下还是怕苏姑娘伤心的。”否则就不用怒气冲冲地写了八个大字,又一声不吭地扔了那八个大字。
殿下可真是一点儿也舍不得伤了苏姑娘的心啊!
冬苓将他的话记下来,再次点头:“明白。”
冬苓捧着一大叠宣纸回来时,苏窈正在院中纳凉。
夏花同秋络二人在院中的大树下挂了一个秋千,此刻她坐在秋千上面,由秋络在身后轻轻推动,悠哉悠哉地晃荡着。
瞧见冬苓回来了,苏窈连忙喊停,跳下秋千。
她明亮的双眸盯着冬苓手上的宣纸,而后,先是谨慎地询问道:“可是分三次给的?”
冬苓点头应道:“是的,奴婢谨遵主子的吩咐。”
苏窈又试探地问着:“那谢公子有说什么吗?譬如,骂我蠢笨之类的?”
冬苓一顿,答道:“没有。”
苏窈重重地松口气,拍拍胸口庆幸道:“没骂我就好。”
冬苓犹豫片刻,再道:“不过……主子,谢公子特地让赫凡带话,说下次一起送去便好,莫要麻烦多跑几趟。”
苏窈一听,不由得感慨道:“谢公子人还挺好的嘞,还怕你跑来跑去累着。”
冬苓:“……是挺好的。”
“行,那我下次就不分出来了。”苏窈不疑有他,喜滋滋地接过宣纸,一边往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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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衍海“因病告假”三日,三日期限一到,他准时出现在苏姑娘家大门外。
苏窈亲自前来开门迎接他的回归,清涟的双眸充满关切地望着他,道:“侯先生身子可还有不适?”
侯衍海神情惶恐,低头朝她作揖:“苏姑娘费心了,敝人身体已是无碍。”
苏窈下意识多看了他几眼。
侯先生眼下一圈浅浅的灰色,好似这几日休息得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