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路口后,胡大海并没有走远。
他潜伏在附近树林准备接应沈婉,却看到了孙氏被杀一幕。
身为官差,他有责任保护自己的流犯,可这次他并没有。
素日里这女人最爱兴风作浪,如今她死了,他倒可以松口气了。
由于刀疤脸不在,其他官差也不大认得路,在他们的催促下,胡大海这才带众人转移到安全地带。
沈婉只是“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多神情。
“那些村民们说附近有个黑风寨,你知道吧?”她淡淡地问。
胡大海皱了下眉头:“听说过,那是个土匪窝。”
“不过如今牛家村情况特殊,我们也只能走那条路了。”
“对了,我们在牛家村有过停留,会不会有问题?”
他胆子虽大,可一想到老大爷那张满是脓疮的脸,还是不禁后背一凉。
沈婉笑道:“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
“大哥,你马上将所有人都召集到我这里,我给大家验下血。”
胡大海闻言,立刻将一众流犯喊了过来。
“我才不要她给检查呢。”登徒子娘见状,立刻说,“这女人在村里待的时间最久,她才最有可能感染上病毒呢。”
“如果让她给检查,弄不好会将身上的病毒传染给我们!”
其他流犯虽不敢直说,但也纷纷找各种理由推脱。
“我离那老大爷很远,应该不会有事的。”
“那我更没事了,我还站在队伍最后呢。”
见他们执意如此,沈婉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这样吧,我去树林,离你们远点。”
“让谢慕容和大妞娘给你们采血,由她们将血样交给我,这总行了吧?”
自从她离开队伍后,谢慕容等并未和她有任何接触,这个安排倒也妥当。
众流犯们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毕竟他们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感染。
于是,沈婉将采血注意事项告诉谢慕容和大妞娘,又将一包银针和数个小瓶交给了她们。
两人都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很快便能得心应手。
沈婉见状,这才和谢慕白赶着马车来到树林里,在一处空旷处停了下来。
“你在外面给我盯着点儿。”她淡淡地说,“一会儿若有人来,千万不能让他们打扰我。”
谢慕白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真乖!”沈婉摸了一下他的头,调皮一笑,“等我忙完了请你吃糖!”
谢慕白脸一黑。
这丫头,难道他不知道男人的头和女人的腰一样,都是不能随便摸的吗?
沈婉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将他抱到车外,自己则留在车厢内。
很快,谢慕容便过来送第一批血样。
每份血样上都标注着流犯们的名字,每次都是谢慕白接过,再转交给沈婉。
如此几次后,谢慕容对车厢内的沈婉产生了好奇。
“这次我递给五嫂吧。“她笑着说,“说真的,我挺想看看五嫂是怎么通过这些血液判断是否感染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撩车上悬挂的帘子。
谢慕白目光一冷:“你敢动一下试试。”
一听这阴冷的声音,谢慕容吓了一跳。
这样宛若阎罗的五哥,是她从未见过的。
“给……都给你……”她白着脸,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的血样递了过去。
谢慕白接过,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谢慕容一听,这才跌跌撞撞地离去。
待她离开,谢慕白才将血样递了进去。
他坐在车外,竖着耳朵听着车厢内的一切。
车厢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如果没猜错,此时撩开帘子,里面定是空无一人。
不过他没有动。
那小丑女让他给守着,无非是相信自己。
很快,一百多份血样便有了结果。
在看到一流犯的化验结果时,她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沈婉想了想,便离开空间找到了胡大海。
她指着登徒子娘,压低声音说:“她感染了病毒,虽然非常轻微暂时还没传染性,但她年纪实在太大了,我怕她身体承受不住。”
胡大海闻言,脸色陡然一变。
队伍中出现了感染者,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现在没传染性,可不代表以后没有!
他阴着脸,立刻向那老妇人看去:“你出来,离大家远一点!”
“为什么是我?”登徒子娘一脸诧异。
她不明白,可其他人却都听懂了这话后的潜在含义。
他们捂着口鼻,纷纷和这妇人保持距离。
看到众人的反应,登徒子娘也回过神来。
“贱人,你少冤枉我!”她指着沈婉鼻子破口大骂,“我怎么可能得天花?”
“我知道了,你和孙氏是一伙的,我儿子就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沈婉懒得理她。
她累了一天,哪里还有精神吵架。
“你准备把她怎么安置?”她抬眼向胡大海看去。
胡大海连想都没有想,果断地说:“把她留在这里就行了。”
一听这话,登徒子娘气的差点没晕死过去。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唯一离的近的就是刚逃出来的牛家村。
她宁可死,也绝对不会去那个满是天花病人的村子。
“不,我不要在这儿!”她连忙向自己几个庶子看去,“我没病,要和我儿子在一起!”
几个庶子一听,吓的脸都白了。
“娘,你还是听官爷的吧!”
“是啊,你这样勉强上路,对自己身体也不好的。”
本就是庶出之子,这嫡母对他们又不咋样,他们才不会傻到和她继续同行呢。
听着庶子们那冷漠绝决的话语,登徒子娘只觉得心脏被寒冰包裹,径直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看着她那满头白发,沈婉不禁心生怜悯。
“牛家村的村民们已无大碍了。”她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和他们打个招呼。”
“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药,你现在只是刚感染,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的,甚至连伤疤都不会有。”
其实能留在牛家村也不错,至少不用再长途跋涉。
“要留你留下,反正我是不留!”登徒子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见她如此,沈婉走上前。
她弯下腰,压低声音说:“你以为继续走就很好吗?”
“前面就是土匪窝,再往前走还有毒瘴森林。”
“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我们死了多少人,接下来的路还会死多少,我们心里都不清楚。”
“不瞒你说,往年流放大西北的犯人,能有六成走到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听了这话,登徒子娘沉默了。
走了这些日子,她体力已经明显不支,也不知能再坚持多久。
况且那几个庶子又不可靠,她并不认为在关键时刻还能指望得上他们。
“我真的感染了?”她问。
沈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