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多从来不避讳自己的往事,不避讳以前的风光,不避讳以前的耻辱。
因为人是活到现在!
过去已过去,未来还未来。
只有现在,他是风光的左大都尉,他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那他的那些敌人,不是被野狗叼了骨头,就是被黄沙淹没身躯。
他还在锦衣玉食,酒池肉林,他还有几十个妻妾,几十个儿女!
谁赢了,还用说?
阿兰朵朵小脸紧绷着,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
“我明白了,爹。”
阿兰朵朵严肃道:“是我之前小看了天下英雄,我的错。”
“知错就好。”阿兰多脸色缓和些许,“也许你一辈子都到不了巅峰。”
“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下来!”
“在草原上,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未来。”
“刚才沈无名轻而易举夹住了你的刀,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为什么还要再斩他一刀?他是你叔叔,他不会跟你计较。”
“可如果换个人的话,本来想饶你一命!”
“当你斩出第二刀的时候,他就会捏断你的脖子。”
“明知不敌却仍然死战,这是名为热血的愚蠢。”
说到这里,阿兰朵朵脸上也露出一丝羞愧,她刚才只是热血上头。
她不服气沈无名居然能够轻而易举镇压自己,所以才想要扳回一局。
但现在回想。
今日能够保全性命,纯粹是因为对方是沈无名,是自己的叔叔。
“好了,起来吧。”
阿兰多脸上恢复笑意,“不过敢战,也不错,起码有勇气。”
“还有,沈无名是你叔叔,看到他的时候,你给我放尊重点。”
“他算什么叔叔?”阿兰朵朵又有些不服气,“他和我一样大。”
“是一样大!”阿兰多淡淡道,“但他是我兄弟!”
“就算你不认,那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实力呢?”
“就凭他两根手指能夹住你的刀,叫一声叔叔,你会吃亏吗?”
“你曾经在京城花重金请人给你写一首诗,结果写的怎么样?”
“但是你只要你叔叔,撒个娇,现在骗来多少首诗了?”
“而且你也看到他的实力了。”
“你跟这样一个强者做多,和跟他当亲戚,你觉得哪个划算?”
“你叫一声叔叔,吃亏吗?”
一番话顿时说得阿兰朵朵哑口无言,无可否认,这叔叔不错。
只是一直仗着身份欺负自己,让她心里面有些不服气而已。
深吸了一口气,阿兰朵朵乖巧道:“我明白了,爹。”
……
“地图在这里,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把那把刀拿过来。”
“记住了,是阿兰多的那一把刀,不是阿兰朵朵的那一把刀。”
沈家的一间地下室里,烛火摇曳,将房间的两人身影都拉得极长。
沈无名指着桌面的图纸,上面还勾勾画画了不少的线条。
而他的对面,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英姿飒爽,面目淡然。
不是那种超然物外的淡然气质,而是看破世俗的那种死寂。
顾昭雪!
顾昭雪曾经立下心魔誓言,要帮沈无名完成三件事情。
这些天,一直没有出现。
不过沈无名有他的联系方式,早已让人传信,将她调来京城。
沈无名手下不是无人可用,但每一个人都是有来历的。
比如说黑角、黄炳成、吴总管这些,都是在寿亭侯府挂了名单。
大家都知道。
又比如张三宝和赵钱孙实力也够,而且也可以听从沈无名的调动。
但是沈无名不能用。
因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标签,而他们之外,又不值得信任。
唯独顾昭雪!
沈无名在纠结自己出手和让顾昭雪出手之间,选择了让顾昭雪出手。
“为什么你不自己来?”
顾昭雪依旧神情淡淡,“我去的话,成功概率没有你高。”
“但是你死了,也不会牵扯到我。”沈无名淡淡地耸了耸肩。
“我如果暴露身份,后面就有些不好下台了!”
他说的很直白,顾昭雪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图纸放在怀中,转头朝外面走去。
沈无名就静静地坐在暗室之中,烛火摇曳,将他的面孔衬得有些阴沉。
这种背后算计人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
马宝山那应该不算,虽然是暗杀,但实际上也是明面上的对抗。
可这,纯阴谋!
“顾昭雪能行吗?”
曹茱萸推开地下室的门,从甬道里面走了进来,“阿兰多的修为可不低。”
“但是他现在不在家里!”沈无名淡淡道,“他要去拜访四王子。”
“哦?”
曹茱萸先是一愣,紧接着莞尔一笑,“如此而来,天助你也。”
“看来你这段时间还是在左大都尉府混的不错嘛,这么清楚。”
沈无名沉默许久,开口道:“阿兰多的确以诚待人!”
虽然他早已经想通其中关节,而且还得到了女帝的承诺。
可说到底,利用朋友这件事情怎么说怎么不好听,内心也有些不舒服。
曹茱萸也知道他的心思,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帮他揉着太阳穴。
……
“子安,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你怎么想的?”
楚幼仪这会拉着裴子安在吃夜宵,她亲自做的,味道极佳。
裴子安在京城受了这么久的苦,见到楚姐姐来了,都不愿意离开。
干脆赖在这里。
早中晚饭还有夜宵下午茶之类的,一顿都不愿意错过。
胡吃海塞就算了,还保证每一顿饭都不会剩下。
用她的话来说,不就是这点吗,轻轻松松扫尾。
此时听到楚幼仪口中之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睁得老大。
“家里什么事?”
“就是你跟无名的婚事啊,裴大人不是都在和我爹谈了吗?”
“哦,这……”
裴子安有些尴尬,虽然她是个小姑娘,但并不代表她很蠢。
抢人家夫君这种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脸皮薄,这会儿都羞得红彤彤的,像一个苹果一般。
“我……我……我听从家里安排……”
裴子安期期艾艾道。
楚幼仪摇了摇头,“肯定得听家里安排,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和夫君的感情我看在眼里,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
“但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把他当哥哥,还是真的喜欢他?”
“我希望你回答我。”
裴子安一时语塞,桂花糕堵在嘴里,将两个腮帮子都撑得鼓了起来。
她都忘了咽下去,而是像一个仓鼠似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