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大黑。
百货大楼早已关门，不营业了。
方岩骑着自行车载着冉秋叶，路了好几条街。
终于找到一个修车摊。
方岩花了二十三元，买了条永久牌的车轱辘，顺路找了个火锅店去涮羊肉火锅。
就是那种老铜炉火锅，里面装上炭，外头一圈搁上汤。
方岩点了些羊肉蔬菜豆腐，和冉秋叶一起开涮起来。
“秋叶，你能接受荤腥不？”
方岩刚拿起摆放羊肉的盘子要放进去，忽然开口问道。
冉秋叶笑道：“可以的。”
这年头每个人都过得紧巴巴的，肚子里的油水比较少。
根本不存在不能接受荤腥这种说法。
“得嘞，那我可放了。”
方岩说着，就把羊肉先放到锅里，肥一下锅。
肥锅就是把锅汤弄的有些荤腥，接着涮蔬菜，味道就好吃多了。
羊油下锅后，接着把蔬菜豆腐什么都放进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
锅汤就“咕嘟咕嘟”的烧开，迸发出浓郁的肉香。
“开吃！”
方岩招呼了声，拿起筷子夹起一坨肉片，准备大口吃起来。
冉秋叶则是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肉片。
她刚要放到嘴里，却被方岩给打断了。
“秋叶，你一口就吃这么一小片，能尝出味来嘛？”
“还没嚼呢，它就化了。”
说着，方岩拿起备用筷子，在锅里一捞，直接就是三五块肉片，蘸上芝麻酱和花生酱，然后把肉送到冉秋叶的口边。
“张嘴！”
“啊？”
“什么啊，嘴张大点。”
方岩做了个张大嘴的示范。
冉秋叶是个年轻姑娘，脸皮薄，又是小学老师，还是在饭店这种公众场合。
张大嘴对她来说，有些不太斯文。
况且方岩亲自夹肉喂给她吃。
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表现的太亲昵了啊？
“秋叶，快点啊，酱汁都快掉没了。”
方岩催促道。
冉秋叶实在是没法子，只得“啊”的一声，张开了她的樱桃小嘴，将肉接下。
入口的瞬间，羊肉和酱料的香醇，立即在她的口中爆开。
那滋味别提多美味了。
别看冉秋叶家里是小资家庭，但也不比四合院那些人过得有多好。
毕竟三年灾难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物资奇缺。
现在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
没有票，你就是有再多的钱都白搭，除非去黑市。
但黑市是违法的。
如果让有心人举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冉秋叶家里每天也是青菜豆腐窝头，鸡蛋都吃得很少，一周能吃上一次，还只有一个。
这会儿的鸡蛋都是论个卖的。
这还是四九城，放到其他小城市，恐怕全城都未必能找到卖鸡蛋的。
鸡蛋都如此珍贵，更不要说肉了。
冉秋叶还是第一次这样大口吃羊肉。
味蕾瞬间就爆开了。
“怎么样，味道还好吧？”
方岩看着捂着嘴的冉秋叶，笑着问道。
冉秋叶连忙点点头。
她还在消化口中的香醇，无法开口说话。
“你呀太瘦了，就得多吃点。”
方岩又给冉秋叶的碟子里夹了五六块肉片，然后他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光吃羊肉火锅有点腻，于是方岩让服务员拿来几瓶冰镇饮料。
那会儿没有冰箱，冰柜一类的设备。
饭店里都会用一个大桶盛满凉水，再往桶里扔进一两块冰，把汽水放进去泡着。
这就是“冰镇”这个词的由来。
那会儿的汽水牌子不多，最出名的就是北冰洋了。
北冰洋的销量相当可观。
往往是一桶还没泡凉，就已经被顾买走了。
方岩拿起启子给冉秋叶开了一瓶，就她就着喝。
就着冰镇汽水吃火锅。
简直绝了。
冉秋叶此时看向方岩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这个男人嘴里说着什么他不是好人。
但实际上他比任何男人都要好。
就在方岩和冉秋叶边吃边聊的时候，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朝他们这边瞥了过来。
虽然火锅店人多眼杂，但方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趁着起身拿汽水的空隙，朝着对方扫了过去。
那一桌坐着四五个人，看着流里流气。
为首的那人面容粗犷，斜戴着一顶羊剪绒皮帽，穿着一件马裤呢大衣，敞开胸怀，眉宇之间透露着骄横之气。
只一眼。
方岩就认出他们。
他们就是六七十年代，四九城的特产。
年轻的叫顽主。
长了年纪的叫老炮儿。
当然也有统一的叫法，那就是流氓混子。
一伙没有正经工作，整天只知道游手好闲，打架斗殴的渣滓。
这伙人锁定的目标倒也不是方岩，而是冉秋叶。
冉秋叶相貌精致，气质文雅，再加上火锅蒸腾而起的白雾，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从仙女一般，没办法不引人注目。
“方岩，怎么了？”
冉秋叶察觉到方岩眼神有些异样，好奇问道。
方岩把拿来的汽水放到桌上，坐下来笑道：“没什么，我们继续吃，羊肉要是不够，我再要一盘去。”
“够了，我都吃撑了呢。”
冉秋叶有些不好意思道。
跟方岩下了两次馆子，每次都吃的小腹鼓起来，让她蛮不好意思的。
“那我们走吧。”
方岩伸手把旁边的围脖递给冉秋叶，自己披好外套，然后两人走出了火锅店。
那伙顽主见状，立即起身追了出来。
方岩刚要打开自行车的锁，就见那伙人跑了过来，挡在他和冉秋叶面前。
“小妞长得不错嘛，要不要交个朋友？”
为首的那个斜戴着羊剪绒皮帽的，走到冉秋叶的面前。
随意地用手拨了下冉秋叶的麻花辫，一脸戏谑。
冉秋叶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方岩身后。
方岩示意她不必担心，看着眼前这个顽主头子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那顽主头子戏谑笑道：
“交朋友啊，这妞长这么漂亮，不交个朋友实在太可惜了。”
“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跟班立即起哄大笑起来。
就在他们放松大意的刹那，方岩骤然一脚飞起。
“砰！”
那顽主头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方岩一脚踢飞。
随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狗日的，敢动我们朝哥，兄弟们动刀子！”
其他跟班见状，纷纷从军大衣里掏出小刀，向方岩扑了上来。
看到对方拿出刀子，冉秋叶瞬间吓得俏脸大变。
她刚想拽着方岩逃走，却见方岩冷笑道：
“动刀子，是吧？”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