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迦克西的来信借力打力
就当张辽眉头紧皱之时,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呐喊声:“报!幽急来信!!”
听闻这参杂剧烈喘息的呐喊,堂内三人面面相觑,内心莫名感到极度不安。
赵枭长舒一口气,平静道:
“呈上来。”
“是!”
回音刚起,堂外登时小跑入一名风尘仆仆的轻装信兵。这名兵士面红如火,身上流溢着淡淡血腥气息。现分明是冬日,可其额上却…
不断冒着袅袅白烟。
“你是…大柳?”见到信兵左脸上那道醒目的刀疤,赵枭微微一愣,竟呼出了兵士的名字。
数年前赵枭弱小,那时候的他虽然与鲜卑结为盟友,但终究是防备着那位面容近乎完美的女人迦克西。为求稳妥,枭雄在军中抽调了百名精锐,专门常驻草原探查情况。
因为是一手操办,再者探子也就百来人,赵枭对这批精锐印象很深。眼下这名面带刀疤、外号大柳的中年壮丁,就是探谍的副队。
“是的,侯爷!我,我是大柳!!”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整整四五年,被赵枭精准的喊出外号,信兵显然很是高兴。
只见他行至赵枭身前,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一封漆好的黄信道:“侯爷,此信来于鲜卑迦克西部!此部女王迦克西将小人召去,亲自将此信递交于卑职、说是十万火急。”
“务必要迅速送达至您手中!”赵枭听声微微一怔,随之当即将信件接过,破漆抽纸、当场细细观阅起来。
‘赵枭吾友,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本想借此信与你多说几句,奈不合时宜。不过我还是衷心希望你有空时,能来草原玩玩,我会亲自带你好好参观我的新部族。’
‘闲外话就到此为止吧,说说正事。我的朋友赵枭,现在我要郑重提醒你,匈奴人不知被哪个势力买通,现正极速朝往幽州后背袭去。据我所知,他们极有可能进攻渔阳。’
“还有,你那几个附属国好似也有变动,切不可掉以轻心。你我是多年盟友,本在此时,我应该,派兵援助,但恰巧此时,此时,我已向兄长王庭宣战,我部勇士皆在作战。’
‘所以,所以,所以我很抱歉。’
赵枭看着信末尾那开始愈渐杂乱的语言、以及频繁乱用的符号,莫名感到了迦克西书信时复杂的情感。他的内心,忽然稍有温暖。
这女人…
怀揣着凝重,赵枭扫向信上最后一句话。
这行字有被反复涂抹的痕迹,但终究还是成为信件的一部分、呈现在男人眼前。
‘我会在不影响鲜卑统一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尽我所能,抽调勇士前去助你。’
‘最后,祝你我皆能逢凶化吉。’
‘你永远的朋友,迦克西。’
读完信,赵枭神情很是复杂。这黄纸儿轻飘飘,却似乎如同千钧般沉重。这么多年,自己从未降低过对迦克西的提防,但其此刻却能雪中送炭…枭雄看得出,此信情真意切。
这迦克西,是真的把他赵枭当做了朋友。
一生的朋友。
“侯爷,信上怎么说?”在徐庶的低声呼唤下,中俊枭雄回过神来。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粗糙信纸叠好,珍重的揣入衣里怀中、就好似对待至宝一样认真。
“大柳,你且下去吧。”
“好好歇歇…对了,这信很是重要,你保护有功,就上升两级、赏千钱吧。”
“是!卑职谢过侯爷!!”
刀疤信兵闻言,面上浮现抑制不住的狂喜。他恭恭敬敬朝赵枭行礼、倒退离去。
见旁人不再,赵枭这才凝神回望、朝着徐庶张辽一字一句道:“我家死士探查出匈奴来袭,此情未曾有假。但攻入点除却代郡,还有可能是渔阳郡。对了,半岛六国也…”
“也可能叛变谋反。”
话音落下,殿堂寂静。
张辽徐庶紧皱双眉,只感到很棘手。若仅仅只是匈奴来攻,那问题还不算大。可半岛六国若也一同起事谋反,那就很麻烦了。首先,冀州驻防的第一集团军,现在就有两万多的外域仆从军,要是趁机作乱…
可以说,如果六国不稳,那两万四的仆从军就是悬挂在赵枭腹部的一柄尖刀。毕竟,今非昔比。仆从军虽是杂牌附庸、战力不强,可那也是相对于边护精锐来言。首先,仆从军的装备已经换上汉地规制,虽不算精良…
但也绝不是啥竹枪破刀之类的乡勇配备,没有甲胄,但人人一手尖枪快刀还是有的。再者攻打冀州时,头阵都是由仆从军来打的。
他们损耗是大,但获取的战斗经验也是很大的。可以这么说,这两万四千的仆从军在赵枭麾下,虽比不过嫡系精锐,但已和郡兵部队战力相当。拉出去,能比得上外地州军。
要保证迅速灭杀他们,不调大批精锐很难做得到。而且即便这般,伤亡也不会小。而更令人头疼的问题在于,赵枭等核心人物…
不能确定域外六国会不会反。
“咳,文远,元直,都说说看法吧。”
赵枭双手交叉,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见枭雄双目微眯、淡淡道:“现形势危急,看匈奴这架势,最多四五日就会犯我疆界。而域外属国距离太远,暂时无法得知他们想法。”
“侯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辽神情严峻、肉痛道:“虽是牺牲不小,但末将还是建议侯爷…迅速拿下外域总将苜克,再假意施出调防令、同时下令装备更新。在仆从军解除武装、前往新驻地之时…”
言至于此,冷面军帅噤声不言。
而赵枭与徐庶,已然听懂。
张辽倒是决绝,献出的计策也很不错。毕竟人多嘴杂,若半岛六国真有反叛之意,也只会在事起的前一刻告诉士兵。事成于密,苜克肯定是知晓真情的,但在行动之前…
他不会说。
甚至,行动了他都未必会说。只有在不知情的仆从军参与了叛乱、斩杀了赵枭嫡系后,苜克才会说出实情。那时人都杀了,两万四的外族士兵骑虎难下…也只能一错到底了。
毕竟,不是谁都想叛变赵枭的。
虽然赵枭拿他们当马前卒、当炮灰,可那也只有一次。攻下冀州,仆从军已经与赵枭建立了信任关系。他们的待遇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这点从装备变好,也能体现出来。
很显然,按照这个势头走下去,他们日后未必不能成为赵枭的嫡系精锐。毕竟这边虽然讲究血脉,但也同样看重实打实的功绩。
日后,赵枭肯定不会拿他们当炮灰。
故此,即便要求他们作乱的是故国,也最少有三四成军士…不愿参与行动。“张帅,你这未免有些太狠了吧…怎么说,他们现在都还效力于侯爷。”
徐庶开口了,只见他眉头微皱、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道:“首先,我们不能确定半岛六国会叛乱。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贸然就将他们给灭杀了,日后,还有谁敢为…”
“敢为我们而战?”
讲着,徐庶朝赵枭拱手道:“侯爷,不仅仅是这样,毕竟仆从军现还效力于我们,若只凭鲜卑一封信,就将他们灭了…非但日后再无法降伏外族,还会令我本部军士寒心。”
“因为无论汉人还是异族,现在他们的身份都还是侯爷麾下的士兵。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诛杀手下的兵卒,肯定会引起全军的不满。”
赵枭听声颔首,可还未言语、就见张辽抱拳叹息道:“侯爷,元直说的我知晓。但我们…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道着,张辽正了正甲臂、望向徐庶道:“元直,半岛六国多半会反,这是攻打冀州时就留下的种子。但我们也没做错,毕竟当时仆从军足足有五万,若不消耗些不好管控。”
“再说,有异族附属的情况下,我们谁愿意牺牲手下的嫡系汉军打头阵呢?”
“诚然,忽然灭杀仆从有些不妥,但通过宣传,还是能消除负面流言的。”说到这,张辽猛然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满面凝重。
徐庶有心反驳,却被赵枭制止。
枭雄看得出,张辽还有话要说。
果然,踱步不到十息,彪悍军帅已经想清楚了大局。只见他稍稍整理语言、铿锵有力的大声呼曰:“我们眼下的敌人,不仅仅是匈奴人和尚不知是否忠诚的半岛六国!!”
“那兖州袁术,已经表明了敌意。而一直未有声音的豫州曹操,不准一直在伺机而动!他二家的兵力合计起来,也将近有二十万!袁绍虽在并州和吕布打架,可他司隶…”
“却从未停止过募兵!!!”
言至于此,张辽面色泛红、肃声道:“我们外围,最少有三十多万的诸侯军队伺机而动!只要我们稍稍露出疲软,他们就会化身豺狼、一拥而上!故此,在行任何举动前…”
“都必须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
徐庶听声一怔,未有言语。
而赵枭却是面露欣赏,还真不愧是张辽!将这两位臣子放在一起,真是绝妙配对!张辽是个极富大局观的战略军帅,而徐庶,战略大局观就要差很多了。但在局部战术上…
徐庶又是顶级的大能,要超越张辽。
这从史上,徐庶明知曹操不会杀他母亲,可被威胁后还是离开刘备回了家,就能看出…徐庶这人,终究不是战略家。不过大局差,徐庶在小局战术上,却有极高的造诣。
他的计策和阵法,都是一流的。
和张辽放一起,恰好互补。
“元直,你好好想想。”
张辽放缓语速,认真道:“立刻以铁血姿态将附属隐患镇压,我们没什么损耗。没武器的仆从军即便有两万四,也毫无抵抗之力。这虽然影响到了名声,但却令我后方无忧。”
“可若不动仆从军,他们真反了…我们的损伤会大大提升。如此一来,幽州要抵御匈奴,冀州要镇压仆从,我们就是双线作战了。”
“届时我们内乱纷争,二袁和曹操就难免趁机出兵!那时内有叛军、外有骑寇,还要西抗袁曹…而现冀州各地官员还未替换,世家与我们也不对付,真可谓之四面楚歌啊!”
听到这,徐庶嘴巴微张。显然,是被张辽之语给惊到了。
而赵枭亦是愣了愣,经冷面军帅这么一番分析。现在的局势…还真的是很危险啊!
点完隐患,张辽重回座上。他拍了拍刚正谋士的肩膀、温声道:“元直,你出仕不久,对这些尔虞我诈还不甚清楚。但你还年轻,这些东西日后都会懂的。别急,慢慢来。”
宽慰徐庶几句、张辽朝赵枭抱拳:“主公,若实在不想贸然害仆从军的性命,也可解除武装后将他们羁押起来。但这么做也有弊端,首先看管的军队不能少,而且难保…”
“难保影响军心。”
“总之就是宁杀错,毋放过。”
“毕竟,我们不能确实仆从军要反叛,将他们关起来反而比杀了更影响军心。看管的军队听到仆从兵卒诉苦,肯定会心生恻隐…”
“嗯,本侯知晓了。”赵枭抬臂,打断了张辽的话。
只见中俊枭雄闭目片刻,继之猛然睁眼、决绝道:“我有预感,半岛六国多半是真要反。附属总将苜克肯定要杀,但既然仆从军还不知晓上层的决议,就不必将其灭杀了。”
听到这,张辽徐庶齐齐皱眉。
这次彪悍军帅都还没发声,倒是徐庶忍不住先开口了。只见其面带焦急,拱手而立:“侯爷此策略失稳妥,若是半岛附属国真的反了,就是没有苜克传达也不过晚几天罢。”
“消息到了,仆从军肯定有异变!”
“毕竟是母国啊,多半兵卒还是会反…”
“咳,元直勿急。”
赵枭摆手,淡淡道:“这两万四千的仆从军战力不低,是个不小的隐患。但这么费尽心思的将他们给灭杀,又折腾又落人话柄。”
讲着,中俊枭雄端起茶盏,轻吹一口表层热气、平静道:“既然仆从军的兵卒还未知晓母国即将反叛,那在现在,还是我的好兵士。”
“幽州不是吃紧吗?那就先逮了苜克,再调仆从军去渔阳抵御匈奴骑兵好了。”
话音落下,张辽徐庶惊愕万分。
两人对视一眼,只感…
这没毛病啊!!!
一时间,张辽对赵枭拜为天人。这招化隐患为己用,实在是妙!匈奴人和仆从军都是敌人,而现在调遣仆从军去抵御匈奴骑兵,已经不是废物利用这么简单了。完全就是…
让敌人去打敌人啊!!!
等于这么搞一出,赵枭完全没损失啊!
徐庶同样是叹服,只见他嘴角上扬、朝中俊枭雄拱手道:“主公高智!不过,若要调仆从军去打匈奴,在战前逮捕他们的总将…”“难保影响附属兵卒的士气啊!”
“元直不必担忧。”
赵枭轻抿一口茶汤、悠悠道:“对外,我会宣布苜克劳苦功高。此次带走他…是为让他去军校进修,出来就是一方军帅。不过,这个学习的年限,呵呵,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同样,本侯还会宣布。”
“此次抵御匈奴归来,仆从军将会全员晋升三级,成为我麾下的精锐部队。”
张辽徐庶听声无不动容,再受震撼。
赵枭这细节,处理的简直完美。
承诺是真的,不过几乎没几人能活着享受。
见二位臣子动容,中俊枭雄淡淡一笑。
要人给自己卖命,怎能吝啬甜头?不过迷失在这虚妄的馅饼中,又有几人能…
活着吃到呢?这就是后世所谓的腹黑学。
不得不说,还真是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