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血战彭城上
下午未时,攻防战仍在继续。
在这两个时辰的疯狂对杀中,联军战兵数次登上城头,又被守军拼死赶下…
你来我往,双方死伤惨重。
不过总体来说,还得是攻城方更惨些。他们大多还没碰到守军甲士,就坠落数丈城头活活砸死。那坚城底下,已铺满一地尸身。
不可谓之不惨烈。
守军的死伤,多半来自火石与流矢。不过还好,在联军开始大规模爬梯时,投石机与弓箭手也停下了远程袭杀、避免误伤自己人。
整场攻城战也变得平平无奇起来,没有什么花哨技法的渲染、双方就沿着城墙对拼。比谁爬得快、比谁砸得准。这看起很普通…
却异常血腥暴力。
垒石碎裂颅骨、爆出脑汁血浆…
攻方爬上城头,狂舞厚重战刀,精准切开守城甲士的脖颈咽喉、飙溅满脸殷红…
守方拼死外推上城战兵,遇到个别难啃的油滑硬骨头,索性就奔出个不要命的甲士,熊抱住对方就朝城下跃去、硬莽着同归于尽…
惊得天上飞鸟都不敢路过。
简单朴素的对拼搏杀,在惨烈程度上丝毫不输华丽非凡的战场,甚至更烈。
……
“干啊!!给我干死…咳咳…”
“咳咳咳咳…干死这些…咳咳…”
连续咆哮两个多时辰,斐元绍嗓子已经快哑了。他不断干咳,内心也有些唏嘘…这人与人,确实有天资区别。起码自己在吼叫这方面,天赋就远远比不过张飞。
“快…传令…传令下去…”
苦中作乐的打趣之年稍纵即逝,斐元绍气沉丹田,强忍咽喉疼痒道:“传令下去,让五队六队立刻拆解城中房屋,给我搞石头…”
“快些,这样下去…最多明早…”
“我们就没垒石御敌了。”
“是!”
话音刚落,斐元绍身后的一名亲兵即刻转身朝城下狂奔而去。他没抱拳行礼,在争分夺秒的战场上没有繁多礼节,咋高效咋来。
瞟了眼毫无知觉、随身而甩的右臂,斐元绍眉头紧锁,暗叹一声便左手高举宝剑、毫无依据的嘶吼道:“下面的杂碎不行了!”
“兄弟们加把劲!砸死龟儿子!”“还有…援军正在路上!!”
听见主将言曰有援军,满城甲士无不面色涨红,像打了针强心剂般战力骤升几分。一时,竟隐隐压制住了不断上爬的联军战兵。
见局势稍缓,斐元绍不声不响的退至后方、倚靠在一摞垒石上。他早就站不动了,但是主将绝不能倒下,他得立着,必须立着。
就像面旗帜一般,不能倒…
主将不倒,士兵不退。
“尼玛,这手怕是要废了…”
撕扯下滑激激的肩甲,瞟了眼胛骨上那鲜血淋漓的血洞创口,斐元绍感到很烦。
不立刻处理,这条手多半就废了。
不过一只手和一座城相比,孰重孰轻一想便知。打消下城医治的念头,斐元绍忽然又感受到身侧一众嫡系亲兵…正用期盼眼神…紧紧盯着自己??
那凶险狭长的小眼睛里,尽是希翼?
“二麻子,你们有屁快放。”
“额,嘿嘿嘿。”
一名满脸麻子的魁梧亲兵听声尴尬一笑,目光炯炯的凑上来、低声开口道:
“渠帅,咱真有…真有援军?”
“你说呢?现哪还有能调的兵?”
“咱,咱不是不知道,这才发问嘛。”麻子亲兵嬉笑一下,随即将嘴附于主家耳边,肃声低语道:“大帅,有援军还好…若是孤立无援,以小人来看…彭城是守不住的。”
“还望大帅早些谋条退…”
“滚犊子!干!怪不得啊!”
“怪不得老子今早看你就不对!”
一脚将二麻子踢翻,斐元绍满脸愠怒,他环扫四周面露疑惑的亲兵、大声道:“二麻子有问题!你们速速说来,他近日有什么…”
“有什么反常?!”
一干亲兵听声微微发怔,随即低声道:“彭队长他,他前日好像独自出营过…”
“往南城门去了…当时我们没在意。”
“操!阿海阿彪别乱说话啊!!”
怒吼一声,麻子亲兵汗如雨下,朝斐元绍连连磕头。而后者一言不发,左手却缓缓摸向腰间剑柄。二麻子见状双目突出,赶忙伏地。他犹豫几息、低若蚊吟道:“韩…”
“韩刺史有言,若渠…若渠帅能弃暗投明、开城投降,他便会上表朝廷…”
“大封渠帅为伏波将军。”
“渠帅,还请三思,守城只有死…”
麻子亲兵话音戛然而止,只因他的头颅…被斐元绍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
“战时勾结外敌,就算你是中平就开始跟随我的老兄弟…也只有死!安息吧。”
剑入鞘中,无视四周亲兵的惊骇,斐元绍神情飘渺、淡淡道:“张公被平,黄巾大势已去之时,普天之下对我们这些反贼余孽喊打喊杀。若不是侯爷收留了我们,兄弟们…”
“我们怕早就被皇甫嵩杀绝了。到今天,草都一丈高了!我斐元绍出自贼人,却也是知恩图报的。兄弟们,做人不能忘本啊。”
“此刻投降,我等与那禽兽又有何异?”
“传我将令,全军死战!!”
……
彭城之外,联军大阵。
望着高城战况,韩馥、田楷、陶谦三人眉头紧锁,只感十分难整。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军从司隶极速赶来徐州,这首战就受挫…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韩兄,以我看来,彭城高大峻险、且守军意志坚定,实在是块硬骨头。”
“要破此城,非韩兄之奋战营不可!”
听闻陶谦之提议,田楷也微微颔首、赞同附议道:“在下久闻韩兄之心腹大将麴义,乃世间罕见的晓勇上将!其麾下先登营更是由三千重甲勇士组成,极其擅长攻城战…”
“就将破城头功,让给麴将军吧!”
韩馥听声即刻不爽,先登营乃他手上的尖刀王牌,是拿来保命的。然而田楷陶谦二人所讲,也是合情合理的正当提议,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不过大家都是狐狸,谁也不蠢。
岂能光他出力?
不过瞬息之间,韩馥便理好了话术。只见他抚须一笑,淡淡开口道:“论到麾下精锐,二位贤弟也不赖。我早闻徐州有位上将,此将名为臧霸,其麾下奴寇营绝非寻常。”
说着,韩馥继续道:“说到奴寇营,我又想起陶大人还有支王牌,叫什么来着…死战营,对了,死战营!其主将曹豹也是上将!”
“还望陶大人派出两大精锐…”
“让为兄开开眼界。”
陶谦闻言面色阴沉,田楷见状憋着笑,刚要开口附和,却见韩馥忽然望向自己…
瞳孔中,闪着恶心的奸光。
田楷内心一惊,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韩馥轻轻拍了拍前者肩膀,笑容可亲道:“贤弟麾下也是精锐成林!光是为兄所闻,就有狂斗营、悍武军、北海卫…”
“就一并派上吧。”
说罢,不待二人出声,韩馥当即拔出腰间宝剑、高举大呼:“传我帅令!”“命麴义将军领先登营出战!”
话音未落,韩馥转头望向田楷陶谦,昂了昂下巴催促着。二人见状无言以对,心中暗骂自己没事找事。看着军阵四处投来的目光,两人无奈拔剑,此刻他们已经骑虎难下…
心中再是舍不得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双眼睛望着呢。
咬紧牙关,田楷陶谦同时呼喊:
“传我令,命臧将军领奴寇营出战!”
“传我令,命曹将军领死战营出战!”
“传令,命胡将军领北海卫出战!”
“传令,命…”
一时间,多道出战令同时下达。
浩荡军阵,即刻变化。
首先,只见三千身披重铠的魁梧战兵浩荡冲出。他们左手持有门型阔盾、右手握有一柄宽背大砍刀。这些战兵身材十分夸张,下肢结实似石柱、双臂粗得像是女人大腿。
爆炸性的肌肉,极具美感。
或许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披戴重甲的情况下健步如飞。或许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冀州第一军、获号:无敌先登营。
领导先登营三千“野兽”的主将麴义,更是雄壮的不似人。此人身高足有两丈,披戴一身特制重装铁铠。那铁铠虽大却精密严实,连关节都设有小型盾片,只要盖住面罩…
麴义整个人就能完全包裹在甲胄之中,连双目都有保护、似一个金属巨人。
如此保护下,他根本不需持有盾牌。其之兵武,乃一柄三丈长的重头战斧…
随便一扫,就能碾碎敌人头颅。
此军看起太过吓人、太过夸张,不过刚才露面,就引得联军大阵狂热的欢呼。“麴将军天下无敌!!”
“先登营攻无不克!!!”
“呜呼!太帅了!!”
听见四起的欢呼,麴义很是享受。他轻轻盖上面罩,竖起战斧指向城头、沙哑道:“三个时辰,此城必破。先登死士,随我…”
“杀!!!”
咆哮嘶吼,麴义踏着巨步、拖动战斧,就朝彭城狂奔而去!三千重装死士无言无语的紧随其后。步落尘起、整个战场在这一刻…
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与先登营相比,其他的精锐部队就显得逊色许多了。什么青州北海卫、晓勇死战营简直不值一提。他们的士兵虽精锐,但跟先登死士一比就像小鸡仰视雄鹰,根本没得比。
除了麴义所部外,唯一能引起些注视的,就是臧霸的奴寇营。臧霸三千部下连轻甲都未曾披戴,与重装先登营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三千轻步兵要去攻城,竟连盾都未持,全身上下只有一柄薄如蝉翼的快刀。
给人一种狂妄自大的感觉。
不过别人怎么想臧霸并不在乎,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歪斜的立着、没有一点正经模样。其瞟了眼城头,面上毫不掩饰的显现蔑色。
“真是废物,一个小城都破不开。”
喃喃一句,随便舞了个刀花、臧霸扭了扭脖子发出脆响,扫视部下亢奋道:
“来活了,兄弟们都利索些。”
说罢,臧霸转身就朝城头缓缓行去。其步子不大十分优雅,好似闲庭漫步。
其麾下三千奴寇也没一丝紧张,勾肩搭背说笑着,慢悠悠朝彭城行去。这幕,在那仍在拼命厮杀的城头之景映照下,显得非常违和。然联军大阵却无一句道衰。
所有规矩都是约束无能者的。
奴寇营艺高人胆大,有狂妄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