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品香会上明明只有各家贵女，傅厌辞身在远处，却能知道不少其间内情，沈岁眠内心不由吐槽，这人难道在她身上放了一只眼睛不成。
“我如今是大人的人，虽然喜欢黄金，但更喜欢大人您，不是大人给我的黄金，用起来多没意思。”
她半真半假地笑，将傅厌辞夹来的鲥鱼肉慢慢吃了。
眼前余光里闪过傅厌辞腰间革带上挂着的玉珏。
傅厌辞该是讨厌她深恨她的，可她总见到这枚玉珏被他佩在身上，始终不曾摘下。
沈岁眠的心短暂空了一下，有些异样，突然想起了南雀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身死那一日，傅厌辞等于变相救下了南雀，并容他替她敛骨，免她暴尸荒野。
她垂下眼，嘴里还有鱼肉鲜甜甘美的滋味。
傅厌辞他知道这枚玉珏的意义吗？
她如今虽是菟丝子，可攀附大树，却也有可能会成为将大树抽空的吸血恶鬼。傅厌辞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她不信他只知道这么一点关于她的事，甚至就这样轻易信了她的话。
沈岁眠移过目光，对面这人却在一旁水盆里浣过了手，又慢慢剥了几颗莲子，递到她这边来。
“吃饱了？就这点胃口？”
沈岁眠眼巴巴看了一眼清蒸鲥鱼，这玩意儿味道好，却烦在刺多，她懒得吐，索性只吃了傅厌辞夹的那一块。
“再吃口鱼肉，”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不再谈及关于她在品香会上的事，只专注着又夹起一块鲥鱼剃刺。
白嫩的鱼肉甚为鲜甜，可鲥鱼刺多，细细密密，处理起来要有耐心，这动作由傅厌辞做来，格外赏心悦目。
对傅厌辞动心仿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沈岁眠捧着茶杯，见团云湖两岸灯火已起，闪烁摇曳，而傅厌辞在此处专心致志地做一件全然不重要甚至不符合他如今身份的小事。
狐狸变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
她心里一点点浮上迷惘来。
画舫尾弦的水波慢慢散开，另一条金碧辉煌的画舫这时缓缓划过来，与傅厌辞这条画舫几近并在一处。
沈岁眠听见那条画舫上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人声。
“傅大人，巧遇。”
傅厌辞手中筷子动作停下，看向隔壁画舫上出声的人，沈岁眠正跟着要转过头时，却被他按过脑袋，两人原本就坐得不远，她被轻轻巧巧一带，拉到他身边。
“别出声，别转头。”傅厌辞站起身，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长袖一揽，几乎藏起她大半身形。
沈岁眠埋在他怀中，感受他胸腔震动，听他淡定出声。
“的确很巧，原来是陈公公。”傅厌辞把沈岁眠的脸捂得严严实实，“是——萧公子今日出来游湖了么？”
“公子方才饮了些薄酒，正由蔺夫人服侍着休息，稍后会出来观景。方才见到傅大人的画舫，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平日埋在公务里抽不开身的傅大人还有这样的雅兴，便让船夫追了上来，傅大人勿怪。”
在他怀里的沈岁眠呼吸轻轻一滞，她方才一时没分辨出声音，差点就转头去看了，那明明是皇帝身边如今最得力的内侍总管陈四两，而陈四两在此处，那他们嘴里的“萧公子”萧延定然也在旁边这条画舫里了。
另一头，陈四两同样也见到傅厌辞怀里藏着个穿男装的人，视线昏暗，一时也分不清是个少年还是故作如此的女郎，只当她娇羞，便朝傅厌辞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
“傅大人好雅兴，好艳福呀，难怪，不知傅大人愿不愿意透露一二，这位是……”
傅厌辞面色淡淡。
“是家里没眼色的小东西，上不得台面，就不叫她在陈公公面前出丑了。方才用膳时不慎脏了衣裳，恐有不雅，容傅某先进去换过一身衣裳，稍后再去拜会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