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
几个贵族聚集在条苦的滑竿边。
行人冬摊手说:“现在有辛氏已经给面子了,但想要抢夺有辛氏的粮食,只能说很难。
所以,我的想法是接受辛屈的邀请,他只是希望我们帮忙戍守边陲,反正现在我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不然,如果被有辛氏列为敌人,相信你们都知道我跟你们说过的爵位制度,在坐的所有人,脑袋都是爵位,很多奴隶、归化人会更加疯狂图谋咱们的项上人头。
更不要说有辛氏山下的那群甲士。
五百!打死我都没想到,辛屈居然真的把长辛氏吞下来了!
总之,如果之前只有四五千人,你们来搞事,或许还有机会。现在,面对三倍于我们的敌人,咱们怎么搞?
现在这边上下山就一条路,对方还堵住了山脚,咱们无路可去。”
“够了!”林伯鱼咬着牙出声,“现在所有人最开心的就是你了!”
“我开心?老子他娘的是信了谁的邪?你知不知道,辛屈最恨的就是背叛!山下那五百甲士一杵,打的是谁的脸?我的脸!
看看我的脸!”
行人冬指着自己的脸,演技全开:“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背叛了帝和祖宗跟你们一起宣誓,一起组成一个氏族!
结果你们就这么排斥我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过去杀的?”
“骗你们?现在四面八方,唯一有粮食的就是有辛氏!唯一没有被我们直接得罪的,就是有辛氏!当初,辛屈也邀请过你们出山,也许诺给你们安排盐!
我在有辛氏发展最快的时候,离开有辛氏来找你们!
这是有辛氏重视承诺的表现!但换来的是什么?
行,你们继续闹,继续造。粮食你们不要我要!”
行人冬起身喊人去拿。
“等等!凭什么将粮食给你!”林伯鱼又闹了起来,眼红了!
“凭什么?就凭我还是有辛氏的行人!按照有辛氏的规矩!只要族长没有当面卸了我的位置,我就还是有辛氏的行人!你下去一个试试?看看能不能不报我的名字,从下边的甲士手中拿走粮食?”
行人冬驻足,歪着头不屑的嘲讽:“去啊!去试试,也给我们试试看有辛氏的战士实力!”
“你!”
“够了!”条苦终于出声了,再不发话,这个涞氏就得崩溃。
“行人冬,麻烦你去取粮食上来。另外,帮我约一下有辛氏的族长,我想与他谈谈。”条苦虽然这般说,但眸中寒光凌厉。
行人冬,也不能信。
“可以。”行人冬也没拒绝,因为他也很清楚,现在有辛氏的势力一露,就是在警告涞氏这群人,别作死。
有辛氏现在打他们就跟闹着玩一样。
等他一走,林伯鱼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这个崽种!真把自己当回事!不就是有了一个发达的亲戚吗?以为自己是谁?”
“够了,不要说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林部的族长终于开口了,他手中的拐杖一杵,吓得林伯鱼缩了缩脖子,不敢造次。
“条苦啊。我觉得有辛氏的价码不错,去给他们守一年的边,也比困在山里要来得有用。”林部族长一句话,阐述了他的想法。
没有什么比部落延续更重要的事情了。
林伯鱼一愣,刚想反驳,边上的苦部族长也微微颔首说:“我也赞同。”
条苦快速巡过这群人,微笑道:“我会跟有辛氏谈的,当然我仍然希望谈出一个合适的价码。”
林部族长满意道:“可以。”
“希望你能做到。”苦部族长的权杖微微挥舞,开始唱祝祷词,跟神灵沟通,祈求保佑。
倒是山部族长一言不发,看着他们的动作。
原因很简单,山部左右不了涞氏的大局,只能跟之前行人冬一样,成为条苦手中的平衡各家势力的砝码。
下了山。
行人冬见到了冰甲。
冰甲看到他这模样,都愣住了:“我说冬叔,你这……”
“都是为了更多族人的生存。”行人冬微微摇头,“当初带出去的五六十个小伙子,只活下来了一半,他们的骨灰都在这里,你带回去吧。”
“……”
冰甲愣神片刻,赶紧下车捧起衣一罐罐叹息道:“有些去年还跟我一块耍的,今年就没了。”
行人冬也没说话,这批人是他带着出去的。
结果……
“对了,流猿。”
正在搬骨灰坛的金甲流猿一愣,抬起头:“冬哥什么事情?”
行人冬看着流猿:“看到你,突然想问一下,南边有消息了吗?”
“有,但消息被族长禁止传播了,有什么想问的,去找族长。”
流猿面无表情的说着,将坛子搬走。
行人冬点了点头。
“是想问叔西的事情?”冰甲微微挑眉。
叔西,叫西的次子,今年十八。
是族内一个寡妇生的,族里以前认为是遗腹子,后来冰甲某一天玩耍路过院子,看到了行人冬对这家寡妇很殷勤。
以前以为是行人冬准备娶这个寡妇,毕竟那个时候行人冬才十五,是准备要开始寻姻缘的时候。
结果寡妇在生下叔西不久,因为一场急病走了,叔西被寡妇的舅家带去抚养,上次跟着出征了。
行人冬干笑两声:“你小子怎么总是关注这些?”
“什么叫总是关注这些。等等,你该不会以为我身后这五百人,有一批是从南方回来的?”
“难道没有吗?”行人冬看了两眼,“虽然很多生面孔,但总有一两个熟悉的。”
“没有,南边回来的都在延庆镇着,这批人一些来自长辛氏,诸姚诸姬,一些是咱们有辛氏。”
冰甲微微摇头说:“南边老族长他们估计是回不来了,这两天倒是有商王族的人过来咱们这里做。”
“商王族?”行人冬诧异,“这可不得了,真的只是来做?”
“具体的得等辛屈来处理,我们也不知道情况,只知道商王族的人居住在昌平南部的小邑。辛屈把五百甲兵放在泽氏邑,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商族真的图谋不轨。
他们光是车马甲兵徒卒就三百多人,而且甲胄齐全,还有漆盾,实力不弱。
我们要是在昌平,反而施展不开,有可能被堵在城内。
在泽氏邑,随时可以前后夹击,不至于被堵在城里出不去,进而发挥最大的功效。”
冰甲稍微解释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山上“当然,辛屈说,泽氏邑得防山里人,和南边蓟氏的人,顺道抓紧时间修好河道,在这里准备木筏和帆船。
夏天一到,水涨船高,我们就能顺流而下,随时可以顺着水道穿过北无定河,直插蓟氏其他部落。
所以,不见我们在这里,等于有奇效,随时可以出动。甚至向东北也能增援集市营。
结果其他地方都没事情,反而你们先从西南山里冒出来了。”
ltdivquotcontentadvquotgt“我知道了,不过你派人去跟辛屈说,就说条苦想要谈判。我的感觉是,她有可能想要弄点好处,或者换一下屯驻的地盘,比如无定河到平原的山口。”
冰甲听完看向泽鱼,泽鱼皱眉想了一下方位后摇了摇头说:“那边现在是蓟氏的地盘,去了还打我们的名义,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纷争。
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成功。
反而是山西那边,我们刚跟土方联姻,土方将上谷、涿鹿给了我们。
现在上谷已经有有戎氏的蛇好部控制,涿鹿是咱们自己在运营,倒是怀来到上谷之间还有一片山间平原,族长取名叫做宣化,那边可以容纳下一个五千人左右的部落。
去那边反而前途更大。”
“好,我会去跟他们说的。”行人冬几个快速交换了一下信息,然后将粮食运上去。
终于,饿了好久的涞氏,赶紧分了这些食物吃。
“这个该死的有辛氏!抠搜!还不如下去抢的多!”
林伯鱼一边吃爹的,一边骂娘的,可以说将小人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就这么点!只够咱们吃三天!够分吗?!”
“这是十天的量,要是你三天吃完自己想办法。”
行人冬呵呵一笑。
“你!”林伯鱼撸起袖子,“你究竟是站哪边的哈?!”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下边是看在土的面子上,给了粮食,你要是不吃,嫌弃,骂娘我赞你勇士。
但你一边吃人家一边骂人家的,我是有辛氏出来的就是看不下去了,你要是不吃,匀出来,给需要的人吃!
要不然就闭嘴!真要惹急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派人下去跟山下约好,找个时间把你林部直接做了!提了你们的脑袋当回家的投名状!”
行人冬抬脚就踹,同时还拔出腰间的斧头,冷冷的指着林伯鱼:“山下,五百甲士,一万多人口,你要是还想作死劫掠,我可不会奉陪。”
“你特么……”林伯鱼要发作。
“够了!”林部族长杵了一下拐杖,林伯鱼立刻怂了。
“阿冬,年轻人多几句嘴,你也别放心上。”
“长老,您老心气不错,但我做不到,虽然我是加入了涞氏,但归根结底,有辛氏也是我母族,看到母族被人这么骂,您老能坐视不理?再说了,当初可是你们说来借粮,我才和土作保、引路的。
现在,要抢?
那我只能说,你们作死别带上我,一旦被辛屈列为敌人。
有辛氏可以不要奴隶和底层族人的脑袋,也不用他们当人牲祭祀。
但贵族,中层起算,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都是首级功,有辛氏不会留下我们的,明白吗?”
行人冬收了斧头,嗤了一声:“也不看看彼此实力,山下五百金甲,打穿我们都绰绰有余,还敢作死招惹他们,也是没谁了。”
行人冬呦呵一声继续分粮。
很快,黄昏。
山上已经炊烟袅袅,而辛屈带着两千人也抵达了泽氏邑外。
“不好了!山下!山下又来了一堆车马!”
正在吃饭的众人脸色微变,赶紧跑到山岗处,居高临下看着山下情况。
平地黄昏之间,旌旗猎猎而动,白虎营大纛杵在中军,边上跟着“商”旗。
“我就知道!行人冬!你们是什么意思?想要害我们?”
林伯鱼勃然色变,想要动手。
但刚转身,一棍子就敲在他脑袋上:“啊!阿爹!你干什么?!让我弄死这个混蛋!他在欺骗我们!”
“拖下去!再敢乱说话,给我把腿一起打断!”
林部族长怒不可遏,自己怎么会有这个蠢崽子?
这都看不出来吗?
有辛氏是来炫耀实力的!不是来跟他们直接开战的!
“哼,我都说了,辛屈不好惹,如果正常借粮或者通过戍边换取粮食,他肯定能答应,但想要抢劫有辛氏,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下边,两千多徒卒,配合这五百甲士,咱么谁能耗过谁?”
行人冬手一摊,啧啧摇头。
“行了,回去吃饭,晚点说不定得咱们跑腿呢。”
行人冬去端饭碗。
林部族长收回视线,边上的山部族长突然开口:“那边,是不是商王族的旗帜?”
“这……好像是。”条苦叶看到了,震惊之余,脸色微变。
“哦,你说山下的商王族旗帜吗?族里说有商王族的人过来做,如果谈不妥,要开战,这群商人估计是来狩猎的吧。他们就这么性格,喜欢掠夺人牲,被他们抓了,有辛氏可不见能救下人来。”
这一下,一层阴云就笼罩在众人身上。
而山下,安营扎寨完毕之后,辛屈目测一下灶火堆,跟附近斥候和行人冬这边给的数据比对一下,确定至少得有三千八百多人。
“有点出乎意料的多。”辛屈思索了一下,“邀请山上的下来谈判,是去是留,今晚谈完就知道了。”
“是。”
之前留下的那个小子赶紧出去。
倒是不远处游逛了一圈回来的子旬,看到辛屈又有快马上山,笑着走来:“确定不打吗?我倒是很想看看能控制东西要冲的有辛氏,究竟多强。顺道也比试一下,看谁抓的人牲多。”
“打不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有辛氏可以不轻易开战,但必须战必胜。能谈最好,不能谈那就用最快速度杀得他们破了胆。”
辛屈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平静的语气,温和的微笑,冷彻的字词。
“以武止戈。不听话就杀掉不听话的人,直接摧毁他们的头领,剩下的都是可以变得听话和驯服的战俘与黔首。”
子旬听罢,抚掌而笑:“对!你的想法和我很像!我也这么认为!必须杀掉那些不听话的首领,剩下的人自然会变得顺服。”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很快山上下来人说可以谈,但地点双方乔定一下。
辛屈也没拒绝。
子旬则说他不参加了,便跟着子雨走了。
“辛屈真不是一般的危险。”子雨道。
“是啊,跟我有一个想法的不多,但他比我更多了几分克制和权力,一万多人如臂指使,我都做不到,他居然能做到!”
“爵位体系有用,比咱们祖宗留下来的这套好用太多了。”
“嗯。我会注意的。”子旬微微颔首,“当然,希望他能为我所用,否则真的只能摧毁他了!太可惜了,这一路交谈下来,他的想法虽然有点天马行空,但是个不错的人才,留在我身边当臣,绝对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子雨赞同颔首,辛屈确实有能耐,是个人才,要是在有辛氏孱弱的时候被他们遇到,那说不定当时就跟着子旬走了。
南边局势也不至于这么混沌。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