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乔镰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瞧得仔细。
眼耳口鼻舌,是真的不像,一点都不像,找不到一点点继承的影子,除了神态。
等到吃好饭,乔家人都去大厅选东西。
堆积成山的货品,几乎占了半个大厅。
“镰儿,买这么多,花去了多少银子?”乔老太问。
“不多不多,就一百多两。”乔镰儿说。
换算下来,是十多万块,一次性花这个钱,的确奢侈。
但跟家里拥有的和每日进账比起来,却是微不足道。
乔老太心里头也略过了,让大家好好挑选,千万别争抢丢人现眼。
实际上,乔家人从不争抢,都想把更好的让给别人,推脱来推脱去的。
乔老太马上又意识到,就说这一百两,也是很多人家有不起的,甚至一家子老少省吃俭用攒一辈子,都攒不到一百两。
乔家真的是发达了。
老太太心里面满满的欣慰。
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啊。
“爷,奶。”乔镰儿走到乔老太的跟前:“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祖孙进去厨房。
“吃饭的时候,奶就看出你好像有心事。”乔老太关切问道:“是不是这一次出去,遇到什么事了。”
乔镰儿坐下:“有一户人家,在找丢了快三十年的女儿。”
“好好的咋把孩子丢了,做父母的也太不尽职。”乔老太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脸上多了一抹愠色。
二十八年前,她也曾这样愤怒过,不,比现在要愤怒得多,那个时候,她恨不得把那一对父母撕了
“怕是想着别人家把孩子养大了,要回去养老,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乔老头哼了一声。
“镰儿,爷知道你本事大,可这样的人家不必理会。你知道,不时就有人贩子到村外溜达,你的几位伯伯和你娘小时候,我们是半点也不敢让他们离开我们的视线,去农田干活也要背着去,放在田边,去山上砍柴,用布兜起来挂在面前,等到大的长大了,就管小的,一发现有不对劲,吆喝起来,全村都会来帮忙。”
“生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除非是那种特别不长心的父母,一般不会丢孩子,丢的,说不定也是故意的,被哪家捡走去养,知道得清清楚楚,养大了,就来要回去。”
乔老太义愤填膺:“有的怕被找回去麻烦,还专门挑远的地方扔,你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可是你家里的底细,有几口人,又是做的啥营生,他们倒是清清楚楚。”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十八年前的冬天,天蒙蒙亮,她在北山的山脚下看到一个浑身发紫的孩子,那孩子眼睛乌黑澄澈,可爱极了,可已经被冻得神采涣散,不剩下几丝气儿。
那时,她才刚刚生下老三一年,抱起这个孩子,只觉得心都要碎掉。
站在寒冬腊月里,她指天骂地,把孩子的家人痛骂了一顿。
等到骂累了,骂不动了,她才把孩子抱回家,用自己的母乳哺育,一口一口喂大。
看乔家二老的反应,乔镰儿更进一步确定,乔云妮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要不是有这个经历,又怎么会这般生气呢。
乔云妮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好在被乔家二老捡走,得到了另一对父母的爱。
“爷,奶,你们听我说。”乔镰儿道:“那家人姓楚,家住越州城中心大街后的望陇坊,女儿不是他们扔的,也不是他们没有用心看好孩子,是半夜仇家潜入,把孩子带走,扔到了几百里之外。”
二老对视一眼,眼里闪过惊骇之色。
“这么多年来,楚家为了找女儿,把家财都散尽,楚老爷子原本在州府职位不低,大有前程,可是因为女儿的丢失分神,导致职务屡屡出现失误,连降几级,到现在职位卑微,门庭衰落。”
“再这样下去,楚老爷子就要被免职,到时候,二老无依无靠,百年之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家二老没想到,那家人丢失女儿,背后是这样的血泪。
这些年来,不敢想象他们是怎样的煎熬,怕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的。
仇家就是要看他们痛苦,目的达到了,这就是所谓的亲者痛,仇者快。
“可怜天下父母心。”乔老头沉沉叹了一口气。
乔老太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不妙地看着乔镰儿:“楚家人找女儿,跟咱们家有啥关系,这楚家人,我们原本也不认识啊。”
“这个好人,不必去当,你不是说楚家有仇家,万一惹来麻烦祸患,这好日子都还没过上一年呢。”
向来乔镰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还是头一回,乔老太反对她。
是的,楚家父母很苦,但乔云妮她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又怎么能够割舍?
她只在心里希望,楚家正在找寻的女儿和乔云妮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乔云妮是因为什么缘故被扔到荒郊野外,捡到乔云妮的时候,她已经当她的父母死了。
再说,一个人长大后的样子,和婴儿时期几乎完全不一样,只要她不认,是根本就没有办法证实的。
“老婆子,你——”乔老头压低声音,不太赞同。
顿时被乔老太瞪了一眼:“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要咱们都去管一下,那这天底下都是操心不完的事情,镰儿岂不是要被累死。”
乔镰儿看出乔老太的意思,是不想再了解更多关于这件事情的信息了,在老太太的心里,乔云妮比她亲生的女儿还要宝贵。
现在突然冒出一户人家可能要把女儿抢走,乔老太当然不乐意。
她理解乔老太的心情。
“奶,那就先不说这个。”乔镰儿握着乔老太的手:“越州城是个大城,人流大,铺子抢手,大猛哥骑着马,大半天的时间才转遍,可只买到一个铺子,不过地段还不错,只不过同样的面积,价格要比县城贵一倍。”
“但买下来有好处,因为每年价格都在涨,我刚拿到房契地契,铺子就租了出去,租金也会随着房价水涨船高。”
可是乔老头不作声,乔老太也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看了看孙女握着他的手,那样的坚定,仿佛无论如何,她们母女都不会离开。
乔老太感到了几分安心,终于还是压着翻涌的情绪问:“镰儿,楚家的孩子,当初是扔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