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一进来就四处搜查,长枪到处乱捅。

    码头上的货物被翻得乱七八糟,米袋被捅破,流了一地的米糠。

    岁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目充血,心疼地看着碎了一地的货物。

    通判袁杰冷着脸发问:“工头何在?”

    岁哥不敢耽搁,立刻跑上前抱拳施礼。

    “大人,小的在此!”

    “有人举报,码头上用黑工,你把人都召集起来,我们要一一查证。”

    岁哥大惊,连声辩解。

    “大人,码头上从来不用黑工,咱们有名册,我可取来供您查阅。”

    边上的兵卒,不耐烦地眉毛一竖,抬手就往他身上抽了一鞭。

    “废什么话?大人叫你干么就干么,还不快把人召集起来?”

    岁哥硬生生挨了一鞭,不敢发火,强忍怒气将人召集起来。

    做工的人颤颤巍巍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脸色惨白地排成列,吓得瑟瑟发抖。

    兵卒叫嚣着上前查探,甚至命令他们脱下外袍和鞋子,一一检查。

    检查完了,还不允许他们穿上。

    所有人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

    有人直接冻晕了过去,倒在冰冷的地上,气息微弱。

    周围全是凶神恶煞似的兵卒,根本没人敢上前搀扶。

    岁哥眼底燃起两团熊熊烈火,忍着气上前,强挤出一丝笑,向着通判连连告饶。

    “大人,咱们都是良民,求您高抬贵手,……”

    通判皱着眉头退开三步,根本不听他说话。

    指挥着手下继续搜查,但凡动作慢一点点,兵卒的鞭子便抽了上来。

    宋黎眉头深锁,胸膛里满是愤怒。

    远处,一个兵卒举着鞭子,正要往一位老人身上招呼。

    他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那人的手腕。

    “要查就查,谁允许你随意打人?”

    兵卒一惊,拼命挣脱宋黎的控制,脸色涨得通红,还是动不了分毫,气得大骂。

    “什么狗东西,竟敢挡爷的道?”

    边上几个兵卒见了,立刻围拢来,纷纷举起鞭子就往宋黎身上抽。

    岁哥吓得飞奔而来,一个劲求饶。

    “各位大人,手下留情!他不是码头上的人,他是镇国夫人的义子。”

    一听镇国夫人,几个兵卒非但不害怕,反而邪肆地大笑起来。

    “义子?一义三万里!谁知道是当儿子养,还是当情人养!哈哈……”

    “你还别说,镇国夫人眼光不错,这小子容貌出色、气度过人,与一般的小倌果然大不一样!”

    “我可是听说,连汝南王府七爷也输给了他。有那么个干娘在,亲生儿子也得靠边站。”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激得在场众人皆气愤不已。

    却碍于地位悬殊,有怒无处发!

    宋黎愤怒至极。

    他竟不知,京城有人胆子这般大,敢如此造谣。

    他不打算再隐忍。

    命令小厮将冻晕的人扶进屋里,先喂下些热水。

    又从腰际解下荷包,递给另一个,让他去请大夫为大家看诊。

    安排好一切,他才拧着眉头质问。

    “胡言乱语,尔等可知造谣的后果?”

    兵卒一愣,继而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一个泥腿子义子竟也懂律法?”

    “义子大人,你不会真以为,做了镇国夫人的义子,就真的能成龙成凤?一个三代泥腿子,竟与爷们讨论律法,可笑至极。”

    “来呀,老子等着!你准备让爷们承担什么后果?”

    兵卒们讥讽、嘲笑的声音不断。

    岁哥死死拉住他,劝他忍下一口气,赶紧回府禀报镇国夫人。

    宋黎拍了拍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朗声开口。

    “尔等是谣言的散布者,我朝律法明文规定,对造谣者行杖责和流放�6�8之刑。刑罚有杖责一百并流放三千里,情节严重者可凌迟处死,枭首示众,家属被流放�6�8。

    尔等是想尝一尝其中的滋味?”

    宋黎的声音越来越响,速度越来越快,语气一句比一句加重。

    一边说一边向刚才说话的几个兵卒逼近。

    冷硬的目光扫过几人的面庞,惊得他们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有一个人被吓得连步三步,一脚踩到地上的米糠,“嗵”的一声滑倒在地,瞬间痛得惨叫出声。

    “大胆,你竟敢伤兵卒?”

    通判袁杰赶了过来。

    他之前在另一边搜查,听到下属禀报,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宋黎的身上。

    岁哥生怕事情闹大,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大人,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公子是镇国夫人的义子,不是咱们码头上做活的人。”

    一听到镇国夫人,袁杰的眸光中露出刻骨的仇恨。

    他姐姐袁氏,嫁给孙承志,本来夫妻和美、儿女孝顺。

    岂料相国寺一行,姐夫孙承志被冷箭射死,官府至今没个明确的说法。

    姐夫死了,姐姐的天都塌了。

    哭死过去几次。

    而外甥、外甥女还小,母子抱头痛哭,日子过不下去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黎既然是镇国夫人的义子,自己不拿他开刀?

    他倒要看看,一个和离的老妇,有什么本事从顺天府捞人?!!!

    他们的顺天府尹向来公正严明,绝不会徇私枉法。

    区区一个没有家族依仗的空头夫人,能拿他怎么办?

    “来啊,把这些人统统带回去,严加审问。”

    话音刚落,他的副手神色紧张地凑在他耳边说。

    “大人,此事不宜闹大,万一误了爷找人的事,只怕……”

    袁杰此刻正恨得双目通红,哪里还管得上别的?

    “把这里的人统统带回去,严刑拷打,还怕找不到爷要的人?”

    副手无奈,只得命令手下将宋黎在内的一干人,统统绑起来带回府衙。

    可他不知道的是,一道身影趁他们争执的时候,悄悄地避开轿夫,钻入了宋黎的暖轿。

    他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挤在座位下。

    眼见黎少爷被人带走,几个轿夫急得团团转,赶紧抬着轿子回府禀报。

    连带着躲在轿子里的人,一起抬入了镇国夫人府。

    宋谨央在府里翘首以盼,等了半日,才等来装着物品的马车。

    听说宋黎去了码头,她笑着对刘嬷嬷说。

    “阿留,这孩子心善!待他好的,都要去感谢一番!”

    “可不正是?夫人有福了,有黎少爷承欢膝下,您就等着享福吧!”

    两人相视而笑。

    岂料乐极生悲,没一会儿宋青白着脸前来禀报。

    “夫人,糟糕了!黎少爷被抓进顺天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