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还有保安亭,里头有保安站岗。

    一条水泥路直通纺织厂,正是上班的时间,站在厂子外头,都能够听见里面传来嗡嗡嗡的机器声。

    热闹而欣欣向荣。

    要不是谢昭上辈子看过新闻,谁又能够想到这样一个看似“铁饭碗”的国营厂子,早就被蛀空了呢?

    从一开始的三角债,资金周转困难。

    而后,又一点点被兴起的私营厂子抢走生意,同行的一厂和二厂也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如今的三厂,就像是垂暮的老者,强行穿上青春活力的服装,来掩盖自己奄奄一息的死气。

    “副厂!”

    保安看见程建国,赶紧打开门,朝着他走过来。

    已经快两个月没发工资。

    保安大爷喝了半个月红薯稀饭,被程建国看见,他拿了五元钱接济自己。

    自己记得这个情。

    “今天您不是休息?咋来厂子里了?”

    保安给程建国拉开门,又和程彪说了几句话,就见程建国扭头对着自己笑道:“有人买布料,我带他过来瞧瞧。”

    保安大爷闻言一乐。

    “哎!又来订单啦?这段时间咱们厂子里不老少订单呢!赵厂说了,订单太多,咱们厂子里的钱都拿去买原料了,等到时候收了尾款,就能给咱们发工资,还能发奖金哩!”

    程建国脸色一僵。

    这是赵庆丰的惯用说法。

    这年头,人人思想的单纯。

    遇上一个善骗的,一股脑全都能够栽进去。

    谢昭笑而不语,程彪则是一副有口不能言的样子,又气又怒。

    “咳咳。”

    程建国握拳,轻轻咳嗽了一声,而后扭头对着谢昭道:“走吧。”

    谢昭跟着他身后,走进三厂。

    开阔的马路进厂,右边是厂房,红砖瓦房,二层建筑,里头挂的是长管日光灯,白天也开着。

    里头传来嗡嗡响声,那是机器在运作。

    道路两旁是绿化,春天来了,生机盎然,还有黄色的迎春花在热烈的绽放。

    左边是仓库,紧挨着办公楼。

    这会儿有来来往往的工人,将刚刚织好的布料从厂房里运到仓库,藏蓝色的工装服和帽子,身上沾着棉屑。

    他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笑意。

    充满了对生活的憧憬。

    见到程建国,一个个都高高兴兴的和他打招呼,丝毫没有因为拖延工资的事情而生起怀疑。

    不为别的。

    他们相信国营企业。

    程建国心里滴血,脸上却带着笑。

    迎面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都和他一起共事了了很多年。

    直到带着谢昭走到自己办公室,他脸上僵硬的笑容才终于消失平复。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销售科的人过来开单,马上就好。”

    他说完,快步打开门朝外走了出去。

    见程建国走了,程彪的脸色这才耷拉了下来。

    他扭头看谢昭,哼了一声。

    “你把我当跳板呐?”

    谢昭摇头。

    “是真觉得你人很好,够义气。”

    程彪一愣。

    这人。

    怪会说话。

    他当下释怀了,拉着谢昭,说了一通,无非都是他舅公赵庆丰干的那些事儿。

    “你瞧着吧。”

    程彪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价格,那王八羔子,不会卖的。”

    只是,谢昭挑了挑眉,半点神色未变。

    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似的。

    “哎?你不意外?”

    程彪疑惑问道。

    谢昭耸耸肩,双手一摊,抄进兜里。

    “意外什么?他如果肯超低价格售卖,三厂也不至于被推到今天这个没法儿回头的悬崖上。”

    谢昭早就知道了。

    一旦堆积的布料以超低价格甩卖,那么不外乎就是给外界传达出一个信息——厂子经济跟不上,效益不好,布料卖不出去要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