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茉不由得有些意外。
倒不是王氏平时不关心她。
而是王氏的性格,就算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也只会默默的在心里着急。
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这也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于是便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道:“确实有点事情,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氏犹豫了一下。
在她满是鼓励的目光中,终究还是开口道:“倒也不确定,就是觉得,你这银子捡的有点奇怪。”
柳茉一愣。
旁边的柳松便笑道:“娘说这话有点含蓄。我才她大概是觉得,你捡了银子,等失主正常,交给奶可就有蹊跷了。八成是又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不想让奶深究,所以拿银子来破财消灾的吧?”
柳茉:“……”
我真是谢谢你了,翻译的这么清楚。
“你说话注意点啊!”她假装不悦的板起脸来,“好好的话,到了你嘴里,像是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不过……”她看了一眼王氏,道,“我确实有点急事,赶着回来,不想浪费时间在上房扯皮,这才拿银子去堵那边的嘴。”
她这么一说,柳松忍不住摇头失笑。
王氏则赶紧问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要!”柳茉毫不气的点头:“估计大家都得跟着辛苦一下。”
说完,她也没等王氏再问,便道:“娘,咱们二房的那个小杂物间,就是窗户挺小挺高的那个,现在里面堆得东西多吗?”
柳茉说的那个杂物间,在最里面,再往外就是柳家的围墙。
那屋子不仅采光不好,而且冬冷夏潮,因着没法住人,所以平日里就放了一些不易腐烂的竹篓、筐子、麻绳、农具等杂物。
之前柳文孝撺掇着换房,就是想他们大房的人住过来,然后把柳松扔到那个杂物间去。
以柳松当时的情况来看,和让他自生自灭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柳松大概也想起了那件往事,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半讨饶的冲着柳茉一笑。
王氏则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东西,怎么?那屋子你有用?”
“嗯!”柳茉点头。
她先是看了看窗外,然后又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偷听之后,这才小声道:“有个人受伤了,下午的时候我给他治病来着。他现在还昏迷着,也不方便挪动,所以我打算暂时把他放在杂物间里面休养几天。这不,想让你们帮着将房间清理出来,等会儿人送来了,直接放进去也闹不出多大动静。”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年代,在家里面收留陌生男人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柳茉本不想说出来让其他人担心。
可王氏她们一天到晚都在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个大活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再说了,她平时事情多,还要隔三差五去县里,真说起照顾韩冲的话,还得家里人帮忙搭把手才行。
所以想来想去,她终究还是选择跟王氏说了实话。
然后王氏就有点懵。
“茉儿……”
她看着柳茉,一脸为难的道:“你在外面救人,娘不管。可你咋、你咋能把外男带到家里来呢?这要是让你奶他们知道了,闹腾起来,咱以后还咋做人啊!!”
一旁的柳芳儿虽然什么也没说,脸上却也跟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柳松也有些不赞成的皱起了眉头:“茉儿,你在山上不是有间竹屋吗?把人放在那里不行吗?爹不在了,你和芳儿又都是姑娘家,这万一要是让人知道了,你们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柳茉也知道这样的安排确实有些不妥,可她也实在没办法。
她倒是可以整夜守在竹屋里照顾韩冲,而且相信王氏他们也会对她夜不归宿的事情极力隐瞒。
但是竹屋条件简陋,韩冲现在又处于最关键的时期,万一要是再因为着凉或是感染引起了并发症,这人她可就白救了。
眼看着除了还有些懵然的小五之外,其他人脸上都出现了不赞同的神色,柳茉叹了口气。
把燕凌曲大老远带着手下求医和韩冲受伤的原因给说了一遍。
她没想到,听了这话之后,第一个开口的人居然是王氏。
“你说的那个燕领取,就是在边境待了十几年,无数次击退齐虏的燕将军?”
柳茉一愣。
她虽然不知道王氏为什么知道燕凌曲,却依旧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道:“既然是他求你,那……就把人带来吧。”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柳茉更是忍不住开口道:“娘?您认识燕凌曲?”
自己这个便宜娘亲该不会还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事实证明,她想的有点多。
“我不认识他。”
王氏摇了摇头,刚一开口,眼圈就红了。
“你忘了你爹怎么死的吗?你爹出门采药,碰上山匪,被匪徒所杀。当时官府根本不管,只问了几句就走了。还是后来闹得太厉害,燕大将军带着手下围剿,这才将那帮山匪全都杀了。”
“他虽不是因为你爹而来,却也替你爹报了仇,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就冲这一点,他的手下,咱能治就得治。更何况照你说的,那叫韩冲的小伙子还是为了保护老人和孩子受伤的,将心比心,咱要是不管的话,岂不真成了白眼狼了?”
“做人,得知道感恩才行。”
柳茉是怎么也没想到,一贯懦弱的王氏,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呆呆的看着王氏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娘……您真是被耽误了……”
像王氏这种通情达理又深明大义的人,要是放在特殊年代,那绝对是觉悟极高的红色战士啊!
搁在古代却只能相夫教子,还被张氏磋磨的跟包子似的。
真是暴殄天物!
想到自己刚刚醒来时,王氏那连自己的孩子快死了,都只敢哭求、不敢发火的懦弱模样,柳茉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息——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年代,不知道有多少个王氏这样的女人。
她们没有思想,没有自我,像工具一样以男人的附属品身份活着。
能摊上王氏这么通情达理的“娘亲”,倒也是她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