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户部。
“动作都快点!把这批案牍卷宗尽快移交,别耽搁了时辰!”
“哎,你往哪儿去,快点来帮忙!”
“下官这也一堆事要忙!”
“叫你来就来,哪儿来的废话,快点!”
作为大明的中枢财政重地,自从今岁正旦休沐结束以来,户部比往年要更忙碌,各种差事分派下来,使得下辖的诸司、厅、局、库、仓等官吏役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最狠的是想要告病休沐,都要去太医院开具票据才行,否则就老实到衙点卯当差!
眼下在户部的情况,用一句话简单概述就是还想在户部当职的,就好好的在其位谋其职,至于别的,别想,别问,别看,谁要是有别的心思,那就趁早离开户部!
这可累惨了一些人。
关键是现在的户部,尽管比以前要更忙碌了,不过一些方面的改变,却让不少官吏役都抱怨不起来。
在衙当值办差,所供三餐种类增多了,吃着很可口,一点不比京城口碑好的酒楼差,下辖诸司厅局库仓,每日皆提供茶饮糕点。
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户部于悄然间开始推行一项新规,即养廉银,这项先后在内廷、少府有司试行的新规,终在天启三年,正式于外朝有司开始试行。
想要真正整顿吏治,让当官的,当吏的,当役的都不贪,就必须堵住所有人的嘴,先前以拿的官俸太低,迫于现实才想着伸手的,好啊,那就把官俸待遇提高,按品级发放对应养廉银,这要是还贪的话,那就没任何借口了。
提高做官、吏、役群体的官俸标准,根本目的不是减少贪腐,而是稳定住整体秩序,叫更多的群体晚些生出贪的想法。
在这样一种施行过程中,持续不断的去抓贪腐,去抓懒政,去抓怠政……有了这一批批被抓的人,就可以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有权不用?
有权不贪?
有权不占?
那要权何用?
这只怕在不少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生出这种想法,如何让这种想法没有转化成行动,才是关键所在!
“此事下官觉得不太好。”
相较于户部有司的忙碌,在户部尚书房的气氛,却显得很压抑,户部右侍郎李宗延紧皱眉头,看向坐于主位的毕自严。
“大司徒,下官知道您看到北直隶商税彻查,被抓贪官污吏众多,行贿奸佞众多,但审案查案是有章程的。”
“是,在过去整饬卫所,清剿匪寇,打击哄抬等诸事上,朝廷是在地方进行过公审,以将所抓之人种种恶行公之于众。”
“但是大司徒您别忘了,眼下查北直隶商税一事,是由我户部发起的,具体的审案,要通过商税直属税警总团开启,这本身就在朝引起不小争议,毕竟审案查案那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职权。”
“现在您要以户部之名,将彻查的北直隶商税被抓之人,分批押至大明门进行公审,让在京各个群体皆能参与,这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这点本阁想到了。”
毕自严眼神坚毅,迎着李宗延的注视,语气淡然道:“只怕此事一出,朝中必然是会哗然的,甚至会有很多人越权弹劾。”
“大司徒,您既然知道会这样,还为何要这样做?”
户部左侍郎南居益眉头紧锁,言语间带着焦急道:“本身我户部彻查北直隶商税,逮捕的贪官污吏就很多,而在具体的审讯中,还盘查出别的,眼下就因为彻查商税,已增加我户部不少负担。”
“时下这等复杂境遇下,想要妥善将彻查商税进行下去,并将其他被盘查出的都一一查明,这就不能受到外界的影响。”
“可您现在要这样做,不仅会搅动起朝野间的局势,更会增加很多不可控风险,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如此多的贪官污吏被公审,叫在京之人皆知,这对朝廷的威严,将会带来多大的打击啊!”
保持神秘感,不止对皇权有益,对官员也有益。
其实在大明所设诸多职官中,不管是在中枢的官员,亦或是在地方的官员,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是不直接接触底层群体的。
除非在特定环境下,他们才会出面接触。
像在平日里,更多是佐贰官,甚至是吏役在接触,在普通百姓的眼里,他们才是最大的官,至于更大的,普通百姓如何能接触到啊。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一向谦逊的毕自严,却罕见的强势起来,“明日就提押通州被抓者,押赴大明门进行公审,为确保此次公审的顺利召开,本阁将亲自赴大明门主审,此后谁负责公审,本阁会亲自裁决。”
这……
李宗延、南居益听后无不脸色微变。
他们不明白,为何自家大司徒会这般做,关键是在大明门召开公审,产生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稍有不慎,户部就成众矢之的了。
似李宗延、南居益的担忧,毕自严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也不希望用这种方式。
但是在前两日,乾清宫递来了条子。
天子指明叫他在京召开公审。
过去进行的那些公审,更多是涉足与地方的,根本就没有在中枢进行过,关键是那些个公审,涉政的不多。
但是这次的公审,不止首次涉足到中枢,关键是还涉足到朝政了。
朱由校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再一次强调他整顿吏治的决心,同时也要通过此等规格的公审,叫天下之人皆知朝廷威严!
如果在今后的改革中,只是皇权得到了巩固,重塑了威仪,反倒是朝廷的威严,没有被底下的人生出敬畏,那就形成了强烈的割裂。
一旦这个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大明就很容易走向极端,这可不是朱由校想要的,一个健全且趋于完善的政权体系,这才是朱由校想要的。
至于召开的公审,是否会让底层的人动摇对朝廷的信心,原来在他们不知情下,居然会有那么多贪官,如何解决这一点,就要看那些肯做事者的智慧了,毕竟威严不是靠骗,不是靠镇得来的,而是靠脚踏实地的做事换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