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娘!”
张武还没有走近萧家,声音就传了过来,此刻的萧家,院门紧闭,在这小院内,有不少人。
“嚯,都在啊。”
推门而进的张武,瞧见几个连襟齐齐蹲在一旁,而自家老丈杆子则坐在木凳上,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就见自家小舅子朝自己走来。
“小耳儿,你今儿咋回来这么早?”
张武面露笑意,看向走来的小舅子,咧嘴道:“你那儿不是忙吗?听说过年也不……”
“四姐夫,钱带来了?”
萧聂忠神情平静,盯着自家姐夫道:“带来的话就给我吧。”
“好。”
张武下意识点头,从怀里掏出布袋,可刚掏出来,张武却一愣,不对!心里咯噔之际,张武看向自家老丈杆子。
“什…什么钱。”
张武紧攥着布袋,眼神有些闪躲的看向萧聂忠道:“这是……”
“先给我。”
萧聂忠却没有理会,一把将张武手里的布袋夺来,随后便转身朝自家父亲走去,这时,张武才瞧见在自家老丈杆子旁的小桌,摆着一摞摞银元!
这……
张武愣住了,难道自家老丈杆子跟老岳娘,瞒着自家小舅子想买房的事,自家小舅子已经知道了。
这要坏事啊!
张武眉头微蹙起来,自家小舅子啥脾气,他太清楚了,从那事发生后,自家小舅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过来!”
在张武愣神之际,蹲着的三人中,有一年长些的朝张武低声道。
嗯?
张武愣了一下,随即便朝他们走来。
“老大,小耳儿知晓要买房的事了,这怕是买不成了吧?”
张武走来之际,尽管很奇怪他的三位连襟为何蹲着,但想到给小舅子买房的事,也没多想别的,遂蹲了下来,便担忧的朝大姐夫陈石说道。
“还买个屁啊!出大事了。”
陈石却皱紧眉头,表情显得很凝重。
“出大事了?”
张武一愣。
“果然。”
在张武发愣之际,数完银元的萧聂忠,将那摞银元归于一处,“少府下辖有司,发放的银元都是真的。”
“小耳儿,你说这话啥意思?”张武听后,起身看向萧聂忠道:“咱在少府待着,发的都是血汗钱,咋可能是假的……”
“你少说几句。”
本蹲着的陈石,起身抓住张武,随即看向萧聂忠道:“小耳儿,或许是哪儿出错了,不行咱去华汇银号一趟。”
“呜呜~”
而就在这时,屋内出现了老妇的哭声。
“娘!”
“娘!”
紧接着,屋中响起几道声响,张武疑惑之际,听到了自家婆娘的声音。
“到底出何事了?”
张武这才觉察到不对,皱眉看向陈石几人,“去华汇银号做什么?小耳儿说少府发的钱是真的,难道咱们带的钱,还有假的不成?”
陈石几人表情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姐夫,还是我来说吧。”
萧聂忠看着眼前的一摞摞银元,对张武道:“咱爹咱娘背着我去取钱,想给我买个房,取的四十七块银元,有六块是假的。”
“大姐大姐夫家,给家带来了三十块银元,刨去这月的工钱,从华汇银号取的十五块银元,有三块是假的。”
“二姐二姐夫家,给家带来三十块银元,刨去这月的工钱,从华汇银号取的二十块银元,有六块是假的。”
“三姐三姐夫家,给……”
“不可能!!”
瞪大双眼的张武,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小舅子,“在华汇银号取的银元,咋可能是假的嘛,朝廷唯一实兑新币的地方,那就是华汇银号,这……”
“当家的,咱们被骗了!!”
张武的话还没讲完,就见一妇人从屋中跑了出来,泪眼汪汪的看向张武,“小耳儿在扫盲班进修时,那里的先生,曾提过咋分辨新币真假,咱从华汇银号取兑的银元,有八块都是假的!!”
“!!!”
张武脸色大变,看向自家婆娘的眼神都变了,整个人像遭了雷击一般,显然他无法接受这种话。
假的?
这咋可能啊!!
“唉…都怪我。”
在此时,一直沉默的老者,此刻轻叹一声,“要不是我想给小耳儿张罗买房的事,就不会闹出今日之事。”
“爹,这咋能怪您呢。”
萧聂忠挤出笑容,看向自家父亲宽慰道:“您跟娘也是好心,再说了,这事儿从根上来论,根本就不怪您二老。”
“那还愣着做什么,去华汇银号啊!!”
此刻,张武回过神来,瞪眼看向众人道:“这都是咱的血汗钱啊,他娘的,去华汇银号存了,临了临了就成假的了?”
“唉…咋没去啊。”
在陈石旁站着的孙河,一脸悲愤道:“还好小耳儿机灵,不然啊,这些假币,全他娘的要叫华汇银号给扣了。”
“什么?!”
张武瞪眼道:“他们凭什么扣下?那是咱们的钱啊!!”
“四姐夫,你别激动。”
萧聂忠此刻开口道:“三姐夫说的不全,是暂时交在华汇银号柜上,人家给咱开具票据,待此事查清楚后,确定这假币是从他们这儿兑付的,他们会足额赔付。”
“那不就是扣吗?”
张武紧攥双拳道:“假的给他们了,开个票据顶什么用!”
“是啊!”
祁山此刻道:“这本就是从他们那儿兑的,就算足额赔付,也应该当场交割,把假的给他们,给咱开个纸片片,事后要不认,那咱们不亏惨了?”
“好啦,好啦。”
见几位姐夫的情绪不对,萧聂忠露出笑意,“难得咱们一家都聚齐,外甥外甥女也都来了,咱们就不聊这些了。”
“姐夫们,这钱,我可都收了,别的我就不说了,等买房后,去燕家楼,我做东,请咱家好好吃一顿。”
“你还有心情吃?”
张武瞪眼看向萧聂忠,下意识回道,可刚说完,张武似乎想到了什么,瞪眼朝自家小舅子走去,“小耳儿,你想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
萧聂忠表情平静,将那一摞摞真的银元都揽进布袋里,那冷冷的眼神,却死死盯着一小摞一小摞摆着的假银元,“去官府讨个说法!”
“小耳儿,你可不能这样啊。”
陈石听后,急着走上前,对萧聂忠劝道:“这事儿太大了,这官府是那么好进的吗?万一……”
“是啊小耳儿。”
孙河紧随其后道:“这事儿,要不还是听老大的吧,咱们再去趟华汇银号,说不定这假币就给换成真的了。”
此时的张武,心乱如麻的看着萧聂忠几人,显然在他来之前,有些事就已经说了,但是没有说通罢了。
可是一听到去官府,张武也紧张起来,说到底他们是逃难到关内的,幸得天子心念大明子民,在京城京畿,在北直隶施惠政,他们得以进了少府所辖有司,不然啊,他们还真不知道在哪儿呢。
没有根。
这就是张武他们的真实写照。
所以对自家老丈杆子,老岳娘想给自家小舅子买房,他们在听了这事儿后,一个个的态度都是支持的。
买了房,才算在京城有了根。
现在,他们一家家全都是租的房!
哪怕是少府下辖的,那也是租。
“官府开在那儿,就是让人进的,有冤屈不去官府,那去何处?”
在此等形势下,萧聂忠却笑着说道:“你们的顾虑我懂,不过你们就是想的太多了,大明的律法就在那儿摆着,咱不能一直都活在过去,在辽东是遇到贪官恶吏了,但是眼下咱们是在天子脚下,有些事真不能一概而论。”
“这可说不准。”
张武此刻瞪眼道:“谁知道做官的啥样啊,咱就是平头百姓,万一……”
“那咱们的钱呢?”
萧聂忠却反问道:“不找官,找谁?这绝非是个别情况,咱们能在华汇银号取到假的,别家就没有了?”
“从咱来京城后,就听到的,陛下杀了多少贪官污吏?杀了多少魑魅魍魉?这事儿我就不信,有人敢官官相护!!”
“小耳儿说的对。”
老者此时站起身,看向自家几位女婿,“这事儿就听小耳儿的,他读了书,想的跟咱们不一样,行了,这事儿就不提了,你们的钱就给小耳儿吧,等到他攒够了,肯定会还你们的。”
“爹,我们可不是这意思,这钱是孝敬您二老的,我们可没想过再要。”
“是啊爹,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一家平平安安的。”
“爹,要不我去告官吧,就算真出什么事,就抓我,小耳儿不能出事了。”
“是啊爹,不行就我去,反正我张家人多,也有后了,真被抓了,我……”
“好啦,好啦,都别说了。”
看着情绪激动的几位姐夫,萧聂忠笑了起来,“又不是去刑场,瞧你们一个个的模样。”讲到这里时,萧聂忠转过身来,朝屋里喊道:“娘,我饿了。”
说着,萧聂忠就朝一旁的偏房走去,“虎头,你们一帮家伙还躲着干什么,都出来,大舅给你们买糖人吃!”
这声大舅喊出,让张武几人的心里,立时就不是滋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