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茶厂,夕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坐在老茶厂大榕树下发呆。
那块墓碑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斑驳的大铁门方向。
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顾泽正来找她?期待他痛哭流涕地诉说当年的苦衷?然后跪下乞求她的原谅吗?夕晴自嘲地笑了笑,若真是这样,她又该怎么办呢?原谅他还是赶走他?
又过去了几天,年关将近,二爷爷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红彤彤的灯笼挂在老茶厂的屋檐下,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给老茶厂增添了一抹年味儿。
“按习俗,今天我们要去祭茶喊山。”连晨说道。
夕晴前几天听二爷爷说过这事:“是去祭拜神农帝君吗?”
“嗯,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所以每年采春茶之前,我们都要来祭拜茶祖,祈求来年春采顺利。”
夕晴推着连晨,跟随着二爷爷来到了神农庙。
清晨的阳光裹挟着清脆的鸟鸣,从正谷山峰顶缓缓地滑落下来。
神农庙正殿内的神农帝君雕像左膝盘踞雄鹰,右旁依偎花鹿,面露笑容,白髯齐胸,和蔼可亲。
二爷爷击鼓的声音沉闷而有力,连晨吟唱祭文的声音低沉而庄重:“天地中央,神农为上。我祖炎帝,盛世重光……”
夕晴诚心上香,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希望神农帝君能够让连晨的腿早日康复。
二爷爷来到一处山泉旁,他弯下腰,舀起山泉缓缓地倒入壶中煮沸,然后冲入杯中,只见杯中茶叶慢慢地舒展着,颜色从乌色缓缓地化为金黄,茶汤清亮如镜,茶香四溢开来。
他敬献高香,将三杯茶高高举起,摆上祭祀台。然后,他虔诚地叩拜着,祈福着来年风调雨顺、乡民安康、五谷丰登、茶业兴旺。
仪式完毕,二爷爷还要焚烧祭品祭文,连晨见今日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便提议到周围去走走。
“这里的路你熟吗?不会迷路吧?”夕晴有些担心,这里的山路崎岖不平,他坐在轮椅上,怕是会很颠簸。
“沿着那山泉的方向走,应该不会迷路的。”连晨朝着山泉所在的小路方向指了指。
夕晴用力推着他缓缓前行,依照他的指引,两人来到了一个小池边。只见池边雾气缭绕,宛如梦幻之境。
“这里真是太美了呀。”夕晴惊叹着走近水池,她注意到水池底部有许多亮闪闪圆圆的东西。
连晨说道:“村民们会在这里许下心愿,然后把硬币丢进去,如果是正面,愿望就能实现。”
“那要是反面呢?”
“那就再投一次呗。”
夕晴被连晨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就在他们目光交汇之际,突然一阵风猛地吹过树梢,绿色的叶子纷纷打着旋儿飘落下来。有的落入了池子里,有的掉在了地上,还有一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连晨的头上。
夕晴伸手将他头上的绿叶子轻轻拿了下来,然后抬起头仔细端详着上方的树,好奇地问道:“这是茶树的叶子吗?”
连晨揉搓着叶子,又闻了闻,说道:“不是茶叶,这是一种叫冬青树的叶子。”
“你懂得可真多呀。”
连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递给夕晴,说道:“要不要试试?”
夕晴笑着接过,说道:“试试就试试。”
她手持硬币,正准备开口:“我希望……”
“哎哎哎!”
她手一滑,硬币掉进了池子里。
“哎!我还没许愿呢!”夕晴慌乱地将手伸进池里,却又立刻缩了回来。
“这池水烫手!”
连晨猜测:“也许是地下温泉水吧。”
夕晴整个人趴在池边,脑袋凑近水面,往那池底深处看去。
连晨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是在意那枚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便开口问道:“看到了吗?是正还是反呢?”
“啊?”夕晴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似乎还没从那池底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连晨以为她没看清楚,于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要再许一次愿吗?”
夕晴却摇了摇头,手指着池底,激动地说道:“你看,底下有好多银币都发黑了呀!”
“然后呢?”连晨有些不解。
夕晴激动地比划着说道:“说明这温泉水含有硫磺。我姥姥说过,含有硫磺的温泉水是神仙水,如果用这个神仙水给你泡脚,你的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连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帮自己治疗。
他伸手沾了沾池水,正准备说些什么,一转头,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这里兴奋不已的夕晴突然不见了踪影。
连晨一下子慌了神,扯开嗓子大喊道:“夕晴!夕晴!”
转瞬间,夕晴又在他身后出现了,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般。只是,她的手里多了一个一尺来高的木桶。
她二话不说,开始不停地往木桶里舀满池水,一如既往地招呼着连晨泡脚:“泡脚时间到啦。”
夕晴伸手试了试水温,她也不怕连晨会问她木桶是从哪里来的,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只要是自己不愿说的事情,连晨是绝不会追问的。
果然连晨并没有追问木桶的来历,只是乖乖地脱下鞋子,将自己的双腿抱起来,慢慢地往木桶里放。
“有感觉吗?”
“温温的。”
夕晴开心不已:“有感觉就很好。”
“你刚刚原本想许什么愿来着?”连晨问道。
“当然是希望你的腿快点好起来呀,我觉得一定是神仙听到了我的愿望,才指引我们找到这神仙水的呢。”夕晴一脸认真地说道。
连晨笑了笑,随意地朝池水里丢了一枚硬币:“看来这许愿池还真是灵验啊。”
夕晴趴在池子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硬币缓缓往下沉:“是正面!你许了什么愿望呀?”
“秘密。”连晨笑着瞧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荡漾起了温柔的涟漪。
回到茶厂,连晨去查看仓库了,夕晴从茶室找了本书坐在榕树下,她的心思不在书上,视线时不时飘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