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苓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她脱力似得靠着椅背,捞过抱枕压在脸上。
雪白/精致的脸蛋上一片惶然。
她一点也不想跟他谈。
只是跟他共处一个空间都会让她觉得害怕到窒息。
而且,傅怀慊今天在病房里说的那句话,让温苓无限恐慌,傅怀慊绝对不是在为她遮掩才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对她从无关怀,更不会好心替她遮掩。
司机在前面问话:“温小姐,是回云顶小松吗?”
“嗯。”
温苓答完话,一个人坐在后排苦恼惧怕着。
所以,傅怀慊是知道了那一夜床上的人是她,不然不可能说出那句话。
可是,可是,即便他知道了,只要自己坚定否认肚子里是他的孩子,傅怀慊也无从认证。
毕竟自己跟他上过床之后,也可以跟其他男人上床。
只要否认掉孩子的事,她在傅怀慊那里只有一个上过床的罪名。
她捞过手机,看着傅怀慊那条消息。
不敢回复,可是不回复又像极了心虚。
左右摇摆了会,温苓还是打了一行字。
小茯苓:怀谦哥,我今天晚上还有工作,可能抽不出时间。
傅怀慊倒是有耐心,竟然在等她的回复。
他算是秒回。
ethan:明天有时间?
小茯苓:明天也忙……要拍一天的戏还有广告拍摄。
又跟着一句:这一周档期都被经纪人安排满了,怀谦哥对不起,等我有空再说,好吗?
心惊胆战发送过去后,温苓立即把手机丢到一边,不敢再看。
她要拖时间,拖到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给处理好,拖到傅怀慊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傅怀慊的时间比她宝贵紧张地多,他不可能一直想着这件事。
傅怀慊没再回。
温苓松了一口气。
到了云顶小松。
温苓蔫蔫地推门进去,萌萌躺在沙发上刷视频,听见开门声,萌萌坐起身,趴在沙发靠背上看自家姐姐。
“苓苓姐,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劲。”
珍珠正蹲在自动喂食器前进食,温苓换好鞋子,用湿巾擦拭了下手,才走到珠珠身侧蹲下身,重重揉了一下猫咪的脑袋。
“没事,就是有点累。”
撸过猫后,温苓一身疲惫地往卧室走。
“我睡觉去了,萌萌,你睡前记得给珠珠换一下饮用水。”
萌萌:“好的!”
温苓洗漱好,趴在床上,拿着手机点开何谭的聊天框。
傅爷爷的话让她想起来那天医生提醒她的话,说她子宫内壁薄,流产伤身体,以后兴许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
她那天心里乱糟糟的,没法理智思考,现在倒是能理智思考,但思考的结果还是想打掉。
她肚子里是傅怀慊的孩子,只这一点,就足够令温苓担惊受怕,她如何能孕育一个只是想想孩子父亲就心跳加速担惊受怕的孩子。
即便生下来,她每次看见她/他,就会想到傅怀慊,那么自己一定也无法坦然教育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养不教,对孩子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更何况,傅怀慊不会希望自己生下他的孩子。
自己现在不打,等到孩子月份大了,万一傅怀慊又掌握了某些证据证明自己肚子里确实是他的,到时候强硬把她拉上手术台,说不定要一尸两命。
手术台上鲜血直流,她一个妙龄少女失去生命气息,脸色灰白躺在上面,而傅怀慊一脸漠然地观看全程……温苓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头皮都发麻。
血脉传承固然重要,可要她担惊受怕一整个孕期甚至用生命来传承,天上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不会同意。
原本才平静下来的心情一点点变得糟糕。
温苓眼下真的恨死了给她下药的始作俑者,让她置身这种境地。
如果知道是谁,她真的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温苓退出聊天框,手下无意识点进朋友圈,看到了陈之瑶三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一张烛光晚餐的照片,照片里她左手横跨半张餐桌握着另一只横跨半个餐桌的男人的手。
文案写着:跟他婚后的第一顿烛光晚餐~
她惊讶陈之瑶闪婚,但温苓此刻没心情在意别人的事,也没心情好奇陈之瑶闪婚的老公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叫她放下暗恋多年的傅京曜,一夜之间化身成一个幸福小女人,在朋友圈撒狗粮。
总归不想看见陈之瑶。
她果断退出朋友圈,再次点进何谭的对话框。
小茯苓:谭姐,明早一定记得准时接我。
温苓发出去后,轻轻呼口气。
那天医生只说兴许,并没说百分之百。
如果运气好,她还是有几率受孕的,不是吗。
得了何谭一个确定的回复,温苓扔下手机,把身体陷进柔软馨香的被子里。
“喵~”
珍珠透过半敞的门缝钻进来,身姿灵活跳上床,双脚踩在温苓柔软的羊毛毯上,发出一声踩奶似得喵猫叫。
“珠珠~”温苓起身把猫咪抱进怀里,靠在床头,用手继续撸着猫背。
手机响了一声,温苓拿过手机看了眼,是傅京曜发来的消息。
离开医院时,温苓走的匆忙,没顾得上跟傅京曜说话,眼下他应该是来问情况的。
早晚是要面对的。
温苓点进傅京曜的对话框。
京曜哥:苓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你没交男朋友,你到底跟谁上床了?大哥今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温苓已经无法再纠结傅京曜是否有处女情结,如果傅京曜因此不愿意娶她……
温苓抿了抿唇,给傅京曜回。
小茯苓:京曜哥,我跟别的男人上过床,我不想说孩子是谁的,你别问了,我明天会把孩子打掉,如果你因此不想娶我,我可以理解。
不一会,傅京曜回复了过来。
京曜哥:苓苓,我说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娶你。
温苓心里触动,她放下手机,双手抱起珍珠,把脸埋在它软软的肚皮上,脸上很轻地抿了个笑。
她就知道,傅京曜对她是真心。
心里松了一口气。
即便傅怀慊知道那一夜是她,只要明天拿掉孩子,他死无对证,等傅京曜娶了她,她是傅京曜的妻子,傅怀慊恨她厌恶她想要弄死她,也要考虑她是他亲堂弟的妻子,而有所顾虑。
届时,一切一切也会拨云见日一般好起来。
-
医院楼下的一辆豪车上。
傅修德和李栾华坐在后排,傅京曜坐在驾驶室,握着手机回复消息。
傅修德开口:“怎么样?温苓承认了吗?”
傅京曜把手机塞进裤兜,摇头:“苓苓嘴巴很严,她不愿意说出口。”
“算了。”傅修德眉头皱起,“刚才怀谦说是他的孩子,她在你爷爷面前坚决否认,你爷爷没有当场发作,这一局已经是我们失利,失算了她胆小这一步。”
李栾华抚了抚自己精致的盘发,漫不经心地道:“她不承认,直接把给怀谦的那份视频再匿名传一份给老爷子不就好了,这样她再否认,老爷子也心里明镜,到时候老爷子气了,怨恨了怀谦,我们目的不就得逞了?”
傅修德一口拒绝:“不行!”
李栾华不解,“怎么个不行?”
“给老爷子传视频不就相当于承认有人在设计陷害他们两个?”傅修德道:“怀谦现在一定在跟老爷子解释自己跟温苓的事,我们传给老爷子一条视频,都不用怀谦自己解释了,直接在老爷子那边就把怀谦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
李栾华不再摆弄她的盘发,皱眉道:“难道我们筹划这么久,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傅修德道:“京曜不是跟陈之瑶领证了吗,现在这条路顺了,找个合适机会告诉老爷子,陈家和我们联姻,老爷子心里也会重新考量集团继承人的选择。”
傅京曜此时也郁闷,烦躁地插了一句,“既然如此,就不该陷害大哥跟苓苓的,即便苓苓不跟大哥上床,我跟陈之瑶也能顺利领证,苓苓根本就不是我跟陈之瑶领证的障碍。”
他跟陈之瑶求婚,没有承诺会把温苓嫁给别人,他只是掏出求婚戒指,陈之瑶立即就红着眼睛戴上了,一个吻就让陈之瑶哄着陈家父母同意两人领证了。
“你懂什么?!”傅修德听着儿子的抱怨,声沉了下,“你以为陷害没一点用吗?你爷爷对温苓是拿亲孙女养的,即便温苓不承认自己肚子里是怀慊的种,但怀谦在病房说那么一句,老爷子那么聪明,当时没挑破,等温苓走了后,一定会责问怀谦,怀谦那种脾性,做了就是做了,自然也不会遮掩,老爷子一定会让他负责,但是怀谦会娶温苓吗?”
李栾华接话:“不会。在他心里,冒犯他母亲的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傅修德赞同:“只要他敢说不,老爷子照样会对他失望!一旦老爷子心里对怀谦有任何不满,我们最后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傅京曜眸底阴翳着,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爸,等到你坐稳集团高位,把大哥踩在脚下,我一定会跟陈之瑶离婚,娶了苓苓。”
傅修德对此事无可无不可,只警告道:“随你,但是在你爷爷把集团继承人交付给我之前,你一定要哄好陈之瑶,你们的婚姻在此之前不能出一点波澜。”
傅京曜面上阴翳散了点,低低地答:“知道。”
李栾华却面色不虞,攥紧了手心,但终究没在儿子面前说什么。
-
隔天气温突降,到了零下。
温苓怕冷,不是走红毯也不用在意形象,用一件超厚到膝盖的白色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她脑袋上戴着毛茸茸的羊毛帽,在地库里上了谭姐的车。
为了怕狗仔跟拍,仍旧是陌生车牌陌生车辆。
到了医院,进了走廊,暖气融融,温苓身上开始出汗,她觉得热才把羽绒服脱了,谭姐给她抱着。
保险起见,她没摘墨镜。
先去做了常规检查,随后拿着检查过的单子去找杜冰。
到了杜冰的诊室,何谭敲了一声门,便习惯性地推门而入了。
温苓跟在谭姐身后,刚做了抽血检查,她一双眼睛又红了,但心里是轻松地,半个小时后,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就可以跟傅怀慊划清界限,她的人生就恢复如初了。
“谭姐?”
前面谭姐才走进诊室一步,就停了下来,温苓不得已也停了下来,她不解地喊了一声人,眸光越过何谭的肩膀,看向诊室内。
照旧是粉蓝装修氛围温馨的诊室,上次是一身白大褂的杜冰坐在桌内,捏着温苓的检查单看。
这一次,却截然相反。
乳白色的办公桌内空空如也,诊室窗户前背对着她们站着一个气质冷峻出尘的高大男人。
男人此时转过身来,漠然冷淡的双眸径直注视着何谭身后的温苓。
温苓四肢陡然僵硬,她害怕地下意识转身往外走。
诊室外却立即围上来三个人。
为首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的温柔无比。
林盛道:“温小姐,我们总裁想跟您说几句话。”
他身后还有两个膀大腰圆戴黑色墨镜的保镖,严丝合缝将不算宽敞的门口堵着。
温苓手脚发冷。
她脑子里只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傅怀慊来绑她去手术台打胎了,她还没打麻药!!!
何谭很快认出来窗前那个男人是前些天被美女车主故意追尾的大佬,还没等她圆滑地开口问问身份,她就被两个黑衣保镖“礼貌”地请出了诊室。
“光天化日你们别胡来啊!”
何谭喊出这声是透过还没闭合完全的门缝看见了诊室内温苓惊惶至极的求助目光,但没用,林盛将门关上后,便双手垂在身前,一动不动守着门口。
而她则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着,动也不能动。
不大不小的诊室内眼下就剩下温苓和傅怀慊。
温苓吓地魂不附体,她僵硬地站在诊室门口动也不动,墨镜将她巴掌大的脸遮了一半,她不自觉屏息。
昨晚得知傅怀慊已然确定那一夜是她,现在又来产科诊室等她,一定是问孩子的事。
她昨天在上说的没时间谈谈试图拖延,谁料傅怀慊做事果断,直接来堵她了。
坦白从宽在傅怀慊这里有用吗?
绝对没用。
温苓看着他朝她走来,她小心脏猛地一缩,她后退一步,手扶着门把手站稳,负隅顽抗了下,磕巴着道:“我、我肚子里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傅怀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令温苓头皮发麻的话。
“羊水穿刺可以确定生父是谁,温苓,要做吗?”
温苓不知道什么是羊水穿刺,但只是透过穿刺两字就知道是一项很痛的手术,如果要做,傅怀慊一定不会让她打麻药。
无法预料的疼痛让温苓脚软了下,她用力握着门把手才不至于在傅怀慊面前狼狈地瘫在地上。
傅怀慊走到诊室中央停下。
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办公桌下的椅子扯出来,视线淡淡瞧着门口那个墨镜盖住半边小脸摇摇欲坠的少女,“过来坐下。”
“不、不用。”
距离感眼下是她的安全感来源。
她呆在门口就挺好。
傅怀慊也不多言,迈着平稳的步伐朝她走来。
“等等!”
温苓几乎是尖叫出声,生怕傅怀慊亲自‘邀请’她过去坐下,她学乖了,立即松开门把手,走去傅怀慊拉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傅怀慊拉出来另一个椅子,在温苓正对面坐下。
“抬头,墨镜摘掉。”
温苓不敢不从,一一照做,跟小学生面对高大威严的老师一般,听话地不能再听话。
傅怀慊目光从她手心里捏着的几张检查单掠过,看她躲躲闪闪的杏眸,“孩子是我的,还是京曜的?”
温苓害怕他,也害怕刚才提出来的羊水穿刺,但不承认,傅怀慊便要逼她去做羊水穿刺。
事已至此,再否认就要多受罪。
她抿抿唇,声音在发抖,“你、你的。”
她不敢低头,可她坦白承认过后,也不敢再看傅怀慊的眼睛,那里一定盛满了厌恶憎恨和滔天怒火,她立即闭上眼睛,求生欲让她嘴巴像个小机关枪一样叭叭个不停起来。
声调委屈又害怕。
“怀谦哥,我也被下药了,我不是故意进你的房间上你的床。”
“我就像是待宰羔羊被人送去你房间的……”
“那一夜我没任何意识,跟你之前,我没跟人上过床,之后我两天都没法正常走路。”
“我也很委屈,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种事情。”
“我知道你讨厌我,跟我过了一夜,会觉得自己脏了,现在我还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一定更讨厌我,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求你能放过我,我只想要求你一件事。”
她语速飞快,叭叭地说到这,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看了眼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
深色西装衬得他气质更加深沉,男人双腿交叠,姿态挺拔又板正,那张冷峻淡漠的脸上此刻格外地讳莫如深,注意到她睁开的眼,男人视线瞧过来,温苓立即又紧紧闭上了眼。
她委屈地恳求道:“我接受打掉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绝不让怀谦哥你心里膈应,但是可不可以——”
她脑子里出现手术台上鲜血直流的画面,她声音越发颤抖,眼眶都泛起深红,她惧怕地道:“可不可以让我打完麻药再流产。”
“如果怀谦哥你觉得不解气还是想折磨我,不要用流产不打麻药这件事,你以后只需要天天把我叫到你面前,就是在折磨我了。”温苓吸了吸鼻子,心酸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是心理折磨。
“说完了?”
温苓闭着眼,只能听见男人平静冷漠的话语,她委屈地点点头。
“睁眼。”
“我睁眼的话,就可以争取打麻药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睁眼,一定不会让你打麻药。”
男人语气冷漠极了。温苓吓得立即睁开了眼,心里对手术麻药的渴求让她一双杏眼睁得极大。
傅怀慊眸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瞧了两眼,他上抬眸光,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颊,“孩子可以不用打掉。”
温苓眨了下眼,懵懵地,不敢回话。
不打孩子,傅怀慊不会想打她吧。
“生下来,我养。”
温苓倏地睁大了眼睛。
傅怀慊那张脸并没为人父的幸福情绪,仍旧淡漠,不过语气没那么冷冰冰,“你跟京曜不可能了。”
温苓没听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傅怀慊又开了口。
“我睡了你,你怀了孕,我会对你负责。”
温苓脑子持续发蒙,无法思考他嘴里的话,之前预料的狂风暴雨般的滔天怒火没有一点到来的迹象,傅怀慊这个人平静到极点。
“未婚先孕的名声不好听,温苓,如果你不抗拒,我们可以结婚。”
这话让温苓短路的大脑再次连上了线,憎恨她多年的傅怀慊要要要娶她???
她惊吓过度,睁圆了一双杏眼,话不过脑便脱口而出了。
“怀谦哥。”
“你去看看脑子吧。”